俗话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张氏被刘焉赶出府后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若不是儿子在北方得势,派了些人伺候她,自己就真的沦落了。
不过所幸遇上了一个熟读七纬内学的大家,据他的预言,自己终将复起。而且对方还调配了几样延保年衰的丹方,自己喝完后的确神清气爽,连忙叫他再做些,算算日子今天就差不多要送来了。
张氏翘首以盼,前来送药的法正却意外的遇上了一人拦路。
此人虽有些气质,但衣着普通,面色木讷,若是放在一众文士里并不起眼。
但法正不敢疏忽,俯身拜道:“正见过荀先生,在此相见真是巧了,不知您欲往何处?”
“孝直不必如此客气,也不用发问。你我在州牧府上协力这么久的时间,互相也有了解,怎会不知我是来拦你的?”荀攸缓缓说道,手中一挥,刘璋相送给他的甲士迅速将这片死胡同围住。
呆滞的目光盯着法正,后者细细看去,竟有一丝诡异空洞的压迫感。掠开对视,举着手里药瓶道:“张鲁祸患无穷,我助主公除之,荀先生阻拦所为何事?。”
“为先毙张氏命而来。”荀攸开门见山答道:“对付张鲁乃州事,主公就算贸然发兵,州牧也不会怪罪。张氏则不然,其算是家中私事,如今突然除之,州牧必然会怪罪主公,使得他们父子离心。”
荀攸低声继续说着:“如今州牧身体不好,去世前将张鲁一家依其意愿软禁在绵竹,成全父子亲情以保证政权过渡方为上策。而孝直你一直向主公言及汉中威胁,鼓吹直接灭之,气势是有了,但放到大局中绝非良谋。”
法正笑了笑道:“州牧乃枭雄,迎入张氏后也未再纳妾,可见让那女人入门就是为了拢住张鲁。如今张鲁反心已现不能利用,让张氏死又何妨?”
“州牧虽不在意张氏,但以子克上就是冒犯。为此父子大怒相争的确不可能,然也会心生芥蒂。”荀攸皱着眉道:“以孝直聪慧定然能想到这些.....不要再跟我复缀这些无用话了,直接说汝最终欲何为吧。”
法正点点头,双手背于身后洋洋洒洒道:“杀了张氏,州牧不会与主公翻脸,但如赵韪之流定会将此视为绝佳机会。正巧主公那时远离绵竹,他定然会接连同党离间州牧,或者搞些其他动作,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荀攸长呼了一口气道:“果然如我所料,孝直设计,走一步看两步,确实聪慧过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若是失败,后果是你我能承担的吗?”
一阵初秋凉风吹来,哗哗作响,刮落些许树叶。法正捏住其中一片道:“荀先生,如今你我二人在州牧府总览益州,内有主公师长王商,外有已站好队的吴懿,想要做事有几人能挡?这次暗中备战就是最好的例子,主公一个想法,大半个益州就能瞒着垂垂老矣的州牧运行。”
“主公有吞地覆天之志,定会同意我计,一举彻定蜀中!”法正捏碎手中枯叶,细屑从指缝流出,随风消逝在胡同中。
荀攸摇了摇头道:“年轻气盛啊……我昔日也想你一般激进,甚至敢于刺杀董卓。但有些事不是想象般简单,逼父的名声、州牧的反应、赵韪的反击、王累等忠臣的站队……每一项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新政方定、战乱将开、州牧身体还能勉强撑着,不能行此计。”
法正欲张口反驳,荀攸抬手制止道:“交与主公,让他决定。”
法正点头同意,亲卫拥护着两人来到府上,荀攸将争辩事宜说给刘璋。
“主公,如今备战之事进行如此顺利,说明蜀中大权已在您手,此时正当再进一步,彻底统合益州军政!”法正最后补充道。
看着自己幕僚中智商最高的二人起了分歧,刘璋有些头疼道:“没想到孝直还藏有后招,以后献计一定要全部说清楚,下不为例。”
法正领命,刘璋沉思了一会继续道:“法正之谋确实聪颖,但我们初掌军政,新政中有很多豪族世家尚未消化,如果生乱,他们裹挟地方参与必拖累前线战事。本可统筹益州,上连阿翁意愿的我也将离开绵竹,所以不能冒险。”
法正怔了少顷,叹口气接受了这个结果,将小瓷瓶收了起来。
“我今夜便要启程奔赴前线,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你们再不可生乱,孝直资历尚浅,再有矛盾先听公达的,若是公达趁机排挤你,我回来后为你主持公道,如何?”刘璋问道。
他将实权交给了荀攸,嘴上又故意偏袒法正,以同时抚慰两人情绪。虽然这种小伎俩一听就能识破,但这份不偏不倚的态度有助于劝住他们的争吵。”
荀攸、法正出声允诺,离开府邸。刘璋拿起看了一半的《老子想尔注》继续观摩,这书相比原著虽夹杂了鬼神一类道教私货,但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也正是这本书与荀攸的劝谏,让刘璋突然改变了杀张鲁全家的想法。
杀张鲁易,治汉中就难了,五斗米在那里深入人心,无数灾民因它而活。
如果张鲁愿意配合自己,淡化五斗米教的影响,当着汉中人的面,承认其中的缺陷。自己再挑出一批顽固派和蛀虫斩了,汉中治理起来就方便许多了。
杀人,不如诛心。
刘璋放下手中书籍,谋定了汉中的未来,剩下的只是付诸实践。
“李闻,我们准备走了。”刘璋出声道。
亲卫连忙准备东西,分批出城。管事方季给各家仆丫鬟吩咐了事务,为家主潜出创造条件。
刘璋满意的点头,方伯如今处理起事务来干净利索,在一些特殊的方面表现的也很到位。
残阳如一颗温吞吞的水煮蛋,下方腾起的晚霞如熊熊烈火般接连天地,一望无垠。
宵禁即将到来,绵竹城门正欲关闭时几人匆忙走来,守卫检查了一番后顺利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