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蝗灾让蜀军猝不及防,一时间嘈杂声四起,李闻和甘宁连忙带着亲卫将刘璋围住。
飞虫薨薨如风雨,遮天蔽日撼人心。除了白驹外的马匹四处扬蹄冲撞,不少士卒盲目奔走乱窜,不少人因此受伤,亲卫们抱着极大定力站在原地护卫主帅。
半响后蝗虫方离开人群,此时再上马查点军阵,早已成歪歪扭扭之状。截获张卫的辎重被撞翻,俘获的士兵四散逃走,自己这边还有不小心将手中兵器戳向同胞引起械斗的。
张任连忙带着诸将前去整军,严颜抖出锁子甲内的蝗虫,叹了口气说道:“这害虫是昨天开始陆陆续续自北掠过此地的,张鲁抓住机会说这是我们起兵伐汉中,鬼神震怒所致。如今汉宁城正在派人四处传此说法,估计能引来不少本地士民反对我们。”
“此为小道尔,日后我定想办法整治。”刘璋双目微眯道:“如今的关键是汉中军能调动的主力已失,汉宁城离倾覆不远了,相信张鲁也明白这个道理.....派一使者前去劝降吧。”
严颜有些迟疑:“汉中方面这两日一幅死战的架势,如今更是起蝗灾流言,末将以为劝降未必有用。”
“就算余下守军受五斗米蛊惑打算拼死,张鲁这个惜命的性子未必敢与我作战,就按我所说行事。”刘璋从袖中口袋取出张左伯纸继续道:“让使者拿着此信前去,张鲁大概率会投降的。要是他不识好歹拒绝了,我们再打也不迟。”
严颜领命取过信纸,刘璋接手主持两军相会,良久才安顿好入寨。
汉宁城墙上的士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迅速报到太守府中,张鲁得到消息表面看上去颇为镇定,但心中激荡万分。
蜀军为何回军,是把族弟打败后胜利归来了?联想到昨夜守将来报:汉宁城南边出现了不知哪方溃军,正打算上前接应时被严颜抢先一步派兵吞掉的消息,心中便阵阵不安。
张鲁双足踏在地板反复踱走,脑海中推测着种种可能,一亲卫飞奔进来报道:“报师君,城外有蜀军来使求见。”
“快接他进来。”张鲁伸手吩咐,等亲卫踏出门槛又后悔道:“慢,先在客房晾他一刻钟再见。”
亲卫领命离去,张鲁长舒了一口气,整理仪表头冠,思虑着如何套问出汉中援军的现状。
守将得到准许后打开大门,那蜀军使者被带着入城,一路上被各色人马冷眼瞧过也浑然不惧,目视前方飒沓流星。
州牧府就在眼前,随行士卒上前通报,引来几个怒目而视的府上亲兵执戈阻拦:“我家主公正忙着,哪里有空接待你,去偏房呆着去。”
使者面不改色一一与他们对视,最后伸出手来,淡然道:“既如此,请引路。”
亲卫长冷哼一声,带其来到间小屋,里面除了一个位于中央的席垫什么都没有。使者微微皱眉:“这便是汉中天师的待客之道吗?”
“哪那么多废话,爱坐不坐。”亲卫长昂首道。使者盯了他一会,见事无转机所幸站着养神。
一刻钟过去,使者一直保持着笔直的站姿,太守府上来人迎接时才有所动作,微微转身相待。
“师君有令,请先生过去。”来人说道。使者点头跟了上去,亲卫长念在师君令侧身相让。
使者走入正房迎面见到一位面目威严,打扮的一丝不苟之人。猜测对方便是张鲁,正要施礼时对方先抬手问道:“我见先生眉目一表人才绝非常人,不知是哪里人,可有师承啊?”
张鲁温和的声音缓缓入耳,使者未停下手中拜礼回答,直至入席跪坐完毕方开口回道:“鄙人乃重臣董扶远侄,名士任安之徒,木谨言。”
张鲁轻抚二尺细须朗笑,继续聊着对方私事:“董扶任安与我都是老相识了,不知汝师任安近来可好?”
木谨言轻声笑道:“如今我蜀中天兵压境,火燎眉毛之时阁下却与我聊这些,不觉得本末倒置,有些可笑了么?”
张鲁笑容凝固,一旁的亲卫拔剑而起,外面听到动静的兵马纷纷涌入抽刀相对,堂内气氛瞬间弥漫着肃杀之风。
“阁下想要杀我极易,但鄙人身为使者,又是璋公子近来还算器重的才子,若是身亡就永无和谈的可能了。”木谨言浑然不惧,洋洋洒洒道:“如今汉中援军已断,放弃和谈无异于自寻短见。”
“你说什么,援军已断?”饶是张鲁养气功夫再好,此刻也面露惊讶迫切之色。
木谨言身体前倾:“昨日定军山一战,蜀道三军皆被灭,甚至还斩首敌将,阁下若是不信我可以让司马送来一观。”
张鲁面色数变,呼吸紧促,良久身子如虚脱了一般弓背弯腰。木谨言看准机会递过一张纸道:“这是璋公子写的和谈条件,阁下不妨好好看看。”
亲卫长红着眼圈伸手接过,张鲁有些疑惑道:“刘璋所写?这是他在绵竹写好递过来的?”
“璋公子外托婚宴之名,暗中领我军攻伐汉中,这信便是昨晚其攻克援军后在定军山写的。”木谨言如实说道。
张鲁哑然不语,许久才掩面道:“先生先去偏房歇息吧,容我想想。”
木谨言起身离去,亲卫长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把张鲁吓了一跳。
“你这是何意?快快起来。”张鲁不解的说道。
亲卫老实起身道:“我想跪着劝师君:您治理汉中这么多年来,接济灾民,举办义舍让大家有饭吃,这些我们都记在心里。如今师君受困,我们拼死一搏也要击退蜀军,要我说,有些事就不能想太多,打就完了,您当初入主汉中不也是一路杀过来的么!”
张鲁苦笑几声:“蜀军贸然犯境时受刺激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张卫的身死,让我突然清醒过来了......你一护卫不懂这些,不用再劝了,把刘璋书信拿过来,我看一看。”
亲卫长张口欲再言,但一向遵从命令的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嘴递过书信。
张鲁端详了许久,面色忽差忽好,看完后皱着眉喃喃自语:“禁鬼神.....这刘璋口气倒还不小,不过允许我发展正统道家还善待老母.....也不是不能接受,或许我张鲁就没有做那一方枭雄的命吧。”
站起身对亲卫长道:“你去告诉那木谨言,我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