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没有确认过那是不是他本人?”
面对徐璜的质疑,苏曜无奈点头承认,“确实如此。”
“你的意思,是赵戒有嫌疑?”
虽然刘志也把他列为了嫌疑人之一,但却没有特别怀疑过他。
“是,臣甚至敢肯定,赵戒即使不是主谋,也是重要的参与人。”
肯定?
如此笃定的语气,毫无半点的回旋余地,这完全不像是徐璜平日里的作风。
“徐常侍请细说。”
不是刘志不相信他的判断,无论无何,他都要先听听他的理由吧。
徐璜微微一笑,神色中充满了自信。
“赵戒与胡广,都是数朝元老,但二人的性格却大相庭径。
胡广出身南郡世家,但家道中落,年少便才名卓着,安帝时受推举参加殿试章奏,为当时第一,拜为尚书郎。
从此后仕途顺达,尤其是当日顺帝立后之事,于梁氏有恩,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徐璜不愧是个百事通,对朝中重臣的履历,张口就来,丝毫也不用思索。
“胡广博学多闻,学究五经,但他性格圆滑柔媚,奉行中庸之道,历事四朝,为官多年。
然京师为其作谚云: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
伯始是胡广的字,这个分析十分中肯,其人确实是个坚定的守旧派,但性格懦弱,是个老好人。
仔细想想,他与梁不疑倒还真是同一类人,只适合闭门读书搞学问,不适合入仕途,搞政治。
以他的性格,确实不太可能参与谋反,更不可能是主谋了。
其实刘志对他也没多少恶感,特别是胡广在选拔人材方面不拘一格,唯才是举,推举了很多真正的有识之士。
“再说说赵戒,他出身平凡,父亲是蜀中有名的游侠,所以其从年少时开始,便以嫉恶如仇,不畏权贵闻名。
当年他出任南阳太守,公然弹劾大将军梁商之弟梁让,并任用豪杰,整顿吏治。
他的为官之路,比之胡广要艰难得多,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慢慢爬来的。”
刘志听得频频点头,一个性格坚毅,刚正不阿之人,却在梁冀的淫威之下退缩了。
甚至到后来更是狼狈为奸,积极参与梁冀的诸多行动,这与胡广的懦弱完全就是两回事。
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赵戒的功利心太重,他舍不下身为太尉,三公之首的威名和荣华。
为了保住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不惜扭曲自己的三观,与狼共舞。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倒了台,而他不但被罢免,还落了个声名扫地,万人唾骂的结果。
对于心高气傲的胡广来说,这般的结局应该比死还难受吧。
“现在我们回头看一看,他接到李公的血书,当场痛哭流涕,仰天长叹,明显有作伪之嫌。
但其事后却若无其事,而胡广却郁郁寡欢,显然心有所感。”
徐璜的分析层层递进,入情入理,由不得人不叹服。
“再说罢官之后,胡广淡定自若,一切照常,而赵戒的行为却明显违背常理。”
这话大家都有些不敢苟同了,苏曜不解地问道。
“他受千夫所指,闭门不出,哪里不正常了?”
徐璜笑道,“若真是觉得无颜见人,便应该回蜀中去,避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
他偏要做出一副闭门思过的架势,又贪恋京都这个权力中心,不肯离开,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曜摸摸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了。”
“赵戒的父亲是蜀中游侠,他与那些绿林豪杰向来过从甚密,但如今,那些人却不知所踪。”
在东汉晚期,游侠是个神奇的存在,他们好勇斗狠,意气风发,但同时也一诺千金。
当时的民间尚武之风隆重,普通民众对游侠颇为羡慕,汉代几百年间,出身游侠儿的字的将军非常多。
甚至也不乏赵戒这样的走文官道路的游侠。
也算是寒门的另类出路吧。
所以赵戒出事之后,那些游侠弃之而去的可能性不大,否则就会声名扫地,以后在绿林中再无信义可言。
反而是帮他四处奔波筹谋才是正常的行为。
刘志越听脸色越凝重,“苏曜,立即通知单超和杨俭,尽快寻找出赵戒的下落,立即秘密抓捕。”
“喏。”
苏曜也知道事情十万火急,答应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匆匆而去。
“好你个赵戒!”
刘志一拳捶在案,“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挟持李公子嗣了。
定然会说我是当初梁冀扶持位的,而李公一生忠肝义胆,所以,只有他极力支持的清河王,才是大汉正统。”
幸好李公的几位儿子也与他父亲一样忠直不回,没有受他的蛊惑和威胁。
“立即派人解救李公三子,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之前没有动手,只是想钓出背后的大鱼,现在再不动手,李基三兄弟恐有性命之危。
“喏。”
身后随侍龙麟卫密探马领命而去。
“龙麟卫一旦展开行动,只怕瞒不了多久,就会惊动逆贼。
从现在开始,各处相关人员都必须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喏。”
随着传令的密探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整个京师以皇宫为中心,都开始动了起来。
仿佛一架满了发条的齿轮机器,牵一发而动全身,局势一触即发。
紧靠着西园的一处巷子里,须发皆白的赵戒,面色沉重,短短数月不见,他便迅速憔悴了,仿佛平白老了十岁。
只见他不停地负手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不是早就说好了一起动手吗?为什么到现在他们都还在拖延,再这样下去,便只能错失良机。
到时候,我就算是跑不掉,难道他们就能置身事外吗?”
面前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开口。
“主,要不要属下等去绑架几个人质,看他们还敢推脱。”
“那倒不用,我手里有他们的来往书信,还有盟约书,不怕他们不就犯,一个个不过是贪生怕死,希望老夫打头阵罢了。”
几人正说着,门外一名黑衣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主,出事了,有龙麟卫的鹰犬潜入了山庄,留守的卫士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