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快行直走到出汗，陆沪上见到首长时，对方正在洗脸，熬了一个通宵，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休息过。

“陆沪上同志，你来了正好！我准备见完你就睡一觉，冬天来了，天气冷得很哟！”首长据说时常通宵熬夜导致睡眠不好，满满的疲惫感。

虽然他以前也曾在北平呆过，但丝毫也没有北平口音。

毕竟首长是不容易被外部环境改变骨子里东西的。

而陆沪上在北平长大，当然从他名字上看他出生在沪上，是十四岁的时候才随父转移迁居到的北平。

隐秘真实的情况是，陆沪上原名陆宇庭。十年前其父母遭遇四·一二政变迫害。其母罹难，其父不得不在组织安排下带着他转移出逃，离开上海到达北平。

因掌握着上海地下党神秘组织“蚁穴”的一批重要成员名单，后遇叛徒出卖，其父遭执政当局特工总部和军方密查组联合派人刺杀，重伤不治。

在临终前，说是为安全计才给他改名的陆沪上……

然直令陆沪上大惑不解的是，这一年他其实已十九岁，也是地下战线上的一个情报侦搜和行动老手了，不存在还需要爹这番安全保护的问题。

陆宇庭成了陆沪上，考其履历，在对地下党组织的忠诚度上，陆沪上是绝对可靠的没话说。

当然这还不足以担当大任，最关键的是他从小耳濡目染根植在骨髓里的信仰，加之遗传和自身的机敏能干，让他在关键时候直接进入了部门最高层法眼。

不然此时他不会出现在首长窑洞里。

“上海是个花花世界，这场举世瞩目的大会战终究会停下来。你去那里工作后，可不要被糖衣炮弹袭击了哟！”首长乐呵呵一声笑，洗完脸拧干毛巾挂在窑洞壁上。

“我来给你倒水！”陆沪上赶紧上前伸出手去，却被对方拦住了，不让他倒。

“这水得留着洗脚用，倒了太可惜了。如今举国抗战，物力维艰，节约得成一种习惯……”首长洗完脸后精神大振，继续乐呵呵笑着。

陆沪上不停点头，心内简直对之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陆，上次敌特潜入被你们剿灭了，你可是我们的大英雄人物啊！要不然我们就要遭遇大麻烦了！这次要不要将你的伴侣一起带去，我看过她档案，也很厉害的，能帮到你。”

首长笑得十分纯真，像个无邪的孩子。

“这，不用了吧？”陆沪上搓了搓手，心内一阵温暖。他知道这事儿成了，但在自己这里该要讲的东西还得讲，也就是组织纪律规矩啥的还得坚守。

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何况潜伏这种事，夫妻档容易掩饰身份。带她去，这是我的建议，当然也是要求。”首长继续呵呵笑着，拿起桌上的一份档案，让陆沪上坐下好好聊一聊。

“呃，是这样的，首长！我们毕竟还没有结婚，条件不具备，组织上不批准。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陆沪上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

他知道上级一般都喜欢谦虚而又能干的下属。同时为了显示对下该有的关怀，一般首长都会坚持自己的意见，而让下面想要的没得跑。

所以陆沪上不用担心对方会就坡下驴改变主意。

“哦？那我批准了，特事特办！为了国民革命事业成功，只要你们情投意合有什么不能批准的？把方子梅叫来，他这家伙也是难得糊涂，还好我详细过问了你的情况……”

“啊！”陆沪上眼里一亮，心中惊喜无限。

离开革命圣地，他最舍不得的当然就是方子寒，顶头上司方子梅的这个亲妹妹，他们彼此情投意合，心有灵犀。只是自己这一去三五年，隐秘战线凶险，也许就牺牲挂在了那，从此天人永隔。

但这号事儿没法跟方子梅说。再说一切都来得格外仓促，甚至连见方子寒一面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眼下到了这还能有这种转机？

陆沪上能不喜出望外吗？

看来首长就是首长，做事滴水不漏。不然在局势危险的时候他可撑不住，扛不到现在的。

对此陆沪上彻底服了！

在窑洞外的方子梅被叫进来后挨了一顿批，晕头晕脑地奉命去把他妹妹方子寒叫来。

“是！”方子梅腰板挺得笔直，举手敬礼。

看着他顺势抠了抠脑壳一脸懵擦擦转身小跑离去的背影，首长在窑洞里笑嘻嘻地格外开心，又撮成一对！旋即亲自泡上茶，再坐下跟陆沪上聊开来。

“我这么说吧，这次派你去是要开辟一条地下线，也就是新建一个独立的地下情报组织，直接跟我汇报。你有这个能力的，我们仔细研究过，最终定了你。好好干！活动经费方面，前期会有人跟你接洽。”

“嗯？”陆沪上心内一沉。这号事儿听起来在经费方面目前还没有着落，不过应该不是问题，组织上已经在着手想办法了。对方是这么个意思，陆沪上当然听得明白，心中非常懂。

也是，非常时期，万事开头难，不能等到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开干。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有没有信心啊？”

陆沪上在首长的殷切目光注视下，立即一脑门的热血上涌，弹起来一拍胸脯后敬上一个标准军礼道：“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呵呵，坐下来坐下来！你这样就显得拘束了。我跟你说，干大事的诀窍就是要举重若轻，激情热血和谨慎仔细装在心里面就好了，是不是？”

“是！”

陆沪上又要敬礼，不过在对方目视下会心一笑停止了。

重新坐下后，窑洞旁边掀帘走进来一个十分机敏干练的军装干事，向首长敬礼后双手递上一份电报：“报告首长！沪上来电。”

“哦？”首长接过去看了看后，立即拿起桌上铅笔来画了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我们再另起炉灶的经费有着落了！小陆，看来你是员福将啊！”

“首长，怎么说？”陆沪上盯着对方，目光里满是期待。按对方的说法，应该是上海方面的筹备资金有消息了。

果然，首长说道：“我们的人不赖啊！打劫了侵略者一个战利品运输车队，搞到几箱大黄鱼和十几箩筐银元。我们历来就善于打劫对手，以战养战，哈哈哈。”

首长笑得异常开心，不等陆沪上回应接着又道：“这样吧，他们请示要运来这里，不过全留在那。你一半我一半，我们这边的暂时留着，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全部动用的嘛！”

“这……首长，不太好吧……”陆沪上赶紧推辞。按首长说的数目，银钱方面在启动阶段已经很富余，不能贪心不足。

至于以后，像首长说的，还要善于以战养战，没钱了就跟敌人想办法，问他们要去。

不过陆沪上知道，现阶段这已是最高层给到他的最大支持！反正有钱好办事，他变得很有了底气。

有了这么大一笔启动资金，以后在他的光辉英明带领下，方方面必然越滚越大，越做越强，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组织，对得起首长今日的这番格外关照是不是？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陆沪上表面上推辞，但还是那样，首长呢还是会给到他最特别的关怀关照，不会就坡下驴打算给他的没了。

绝对没得跑。

“放心吧，小陆！现在大敌当前，我们是一致对外二次合作领军饷的人了，都改称第八路军了，目前还不怎么差钱。你有了那么大一笔启动金后，在上海放手搞，要做大，做强！做到令敌人心惊胆颤，夜夜晚都睡不着觉。”首长大笑起来，哈哈哈地又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嗯。必须的，请首长务必放心！我办事，绝对令组织满意，不会让首长失望……”陆沪上点点头，首长说的二次合作改称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的事，他身上可都正穿着统一合作军装的哪。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很依赖你的工作。记住，上海十里洋场，龙潭虎穴之地，十年前的四·一二你是经历过的，你明白我意思吗？”首长突然神色凛然一变。

“报告首长，当然明白！虽然现在是二次合作共同对外了，但前车之鉴，我们得留一手，暗中小心谨慎盯着对方的动作！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陆沪上领会首长精神意图方面当然没话说。

“嗯！大敌当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记住，这可是千千万万烈士鲜血流尽的教训哪！我们也都是四·一二的幸存者。总之你办事，我放心！”首长声音一下子又变得十分低沉，眯起眼点上一支烟。

他把烟盒推过来让陆沪上自己也捉一支点上。

首长提到的四·一二这事，陆沪上刚才心中一震，不过这话题点到为止，不宜在此时展开。他不动声色地谢绝了对方的给烟好意，他没烟瘾，虽然也能抽上一支不会被呛得咳嗽。

但对方好这口当宝贝的，实际上从他推过来的动作上判断，看似大方却不怎么舍得。

香烟在革命圣地可也算是战略物资，十分缺乏。而首长得靠这个提神，熬夜必备品，是思考决策的醒脑宝贝。

陆沪上不但没捉一支抽他的，还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包来递过去：“首长！这是我给你的，不算讨好行贿吧？”

对方眼里一亮，他正缺货，赶紧接过去：“不算不算，一包烟就算你说的了？这才多大个事。要照你说的，那我们队伍岂非个个都冷血不讲人情了，呵呵！”

“那我就放心了！你需要这个，为了胜利我就贡献出来！”陆沪上说着又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整条来放在桌面上。

“啊！哈哈哈！这日子可就好过了。”首长开心得哈哈大笑不止，他坐在椅子上，上身后仰，整个人显示出一种非常愉悦的无比满足状态。

看着对方的这个样子，陆沪上心中暗道：“一个看起来特别简单的隐秘战线上大人物，绝对是隐藏得最深最不简单的……”

“记住！你这次去还要想方设法激活蚁穴。我们之前启动过多次，但都没有成功。”首长的目光突然间随着身子前倾变得如鹰眼一样锐利，直勾勾盯着陆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