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满殿搜查了一番,又在床榻前站定几分钟。
不羡这才看清楚这个传闻中的皇后娘娘。六短身材,肤色偏黑,手脚粗壮,鼻子扁平。放在普通人中不算丑,顶多是其貌不扬。丑不丑,就看跟谁比了。
无劳而返的皇后,脾气颇为暴躁,回身一巴掌就呼到了她身后的小太监脸上:“废物,你不是说皇上在长生殿内吗?还有小公主,人呢?!”
不羡听出来了,原来她是要趁着太后跟容贵妃不在,来给自己下马威的。
那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身子也单薄。居然被皇后这巴掌给干趴下了。趴下时他脸正对上龙床格挡。他趴地上盯着格挡看了有两分钟,看得不羡心脏扑通乱跳。然后……然后他爬起来,手一指格挡说:“皇后……”
皇后恼怒回头:“你还要说什么?”
不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死了,要死了,要发现了,要发现了。
说时迟那时快,皇后身旁另一个清瘦挺拔的俊俏太监冲过来,甩手就是一巴掌:“你还有脸辩驳,滚!”
“寒池,你……你敢打我!”那地上的小太监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寒池。
寒池的挽了挽袖口,回道:“山月,只要称了皇后娘娘心意,别说打你,就是在皇上殿里杀了你,我也能做。”
“你……凭什么打我!你和我同为……”山月要再辩驳。
皇后怒不可遏,又是甩手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办不好,还敢在我面前叫嚣。我是你们的主子,你是寒池的狗。他领着本宫的令,也是可以随意处置你的。你再敢胡言乱语,拉下去割了舌头,别脏了皇上的宫殿。”
山月受了三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也顾不上脸疼,趴在地上连磕多个响头求皇后息怒饶命。
皇后看老太监畏缩在一旁,想着多少要给几分脸面给皇帝。便不再发作,一甩袖:“回宫!”
众随从:“是……”
老太监及长生殿守卫:“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门又被合上了。又趴了五分钟,不羡正要爬出去,却被床底的男人拽住了。
“你——?”不羡扭头看他,他将手放嘴边示意噤声。
这时门被踹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在房里环顾一周。老太监紧跟进来:“寒总管,老奴都说了陛下不在殿内,您怎么就不信呢?”
“皇后娘娘掉了个戒子,我来找找,这不,在这。”寒池弯腰在地上摸了一把,摊开手掌,他掌中稳稳的躺着一枚嵌红宝石金戒子。
“既然找到了,在下告退,打扰了陈公公。”
“好好好,寒总管慢走……”
门又又合上了。
不羡怕皇后的人又杀个回马枪,还趴着不动。结果被床底下的男人一脚蹬了出来,不过用的巧劲,不羡倒不疼。
“你是谁?”看男人也从床下出来,不羡爬起来叉腰问。
“你是谁?”男人反问。
“我先问的”不羡头一昂,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他看着有四十岁了,身高一米七五以上身形单薄有些微的驼背弓腰,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但面色苍白十分憔悴。
“这是朕的宫殿。”男人答。
“胡说,你要真是皇帝,怎么会不认识我是公主?”不羡反驳道。
“那你要真是公主,怎么会不认识朕呢?”男人道。
不羡想起容贵妃说过皇帝:正当壮年,身长七尺八寸,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壮年是35岁左右,七尺八寸也就是一米七五多,英明神武气宇轩昂或许只是仰慕之词。不羡又细看他的着装,玄青色金丝绣蟠龙纹长袍,头戴白玉冠。古代确实只有帝王才可以在衣服上绣龙纹。是瑄祯帝万俟流空没错了。
不羡识相的跪下来道:“父皇,我前阵子遇刺,昏迷了十来日,脑子糊涂了,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忘没忘不好说,你脑子,不糊涂。”瑄祯帝走到桌案后坐下。轻飘飘一句话,却意味深长。
不羡语塞,大脑飞速运转,想来想去又记起宫里人与自己说过,瑄祯帝宠爱容贵妃,爱屋及乌,对小公主也是喜爱至极。
不羡嘟起嘴,嗲嗲的唤道:“父皇,父皇……”
果然撒娇女人最好命,瑄祯帝听得这两声父皇,笑容顿现,拍拍身侧的软垫:“父皇刚才逗你的,来,不羡,过来坐。”
“是”不羡听令坐到瑄祯帝身侧。
瑄祯帝摸摸不羡的小脑瓜:“不羡,你最爱吃樱桃了,太后说,你吃空了她宫里的樱桃,今天又是来吃父皇宫里的樱桃吗?”
“是的呀。”不羡答。
“陈荃庵,拿进来。”祯帝高声道。
陈公公推门而入,端上来一个珐琅累丝食盒,揭开盖子,红硕的樱桃在白色冰霜中更加鲜艳欲滴,令人食指大开。
“前两天太后差了人过来说,近来小公主是要来咱们平就宫给陛下请安的,陛下就差人天天冰镇好樱桃,等着小公主过来吃。”陈公公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祯帝摆摆手,陈公公领命又退下了。
不羡也不客气,一手一个往嘴里塞。
“不羡,你母妃可安好?”
“嗯嗯嗯”不羡口塞樱桃大力点头。
“容儿有让你带话给朕吗?”
“……唔……您想见她,有话想和她说,自己去一趟涟漪宫不就行了。两个成年人,明明互相惦念着,却遮遮掩掩的。要么宣她来您寝殿也行。”不羡边吃边回话,一刻不得歇息。
祯帝半晌无话。
“父皇,您刚刚为什么躲在床底,传出去该让人笑话的。”不羡吐出樱桃籽儿问。
“那你为何要躲?”祯帝不答反问。
“人人都说皇后面丑还善妒,脾气又暴躁。我害怕,就不想遇见那皇后。”不羡又塞了一颗樱桃进嘴里。
“朕也害怕,就不想遇见那皇后。”
不羡急呼呼的咽下樱桃肉:“您有什么好怕的,您是皇帝,您若不想见,谁也不能为难您。”
“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可是我最宠爱的公主。”祯帝像个复读机,老拿不羡的话来堵不羡的问题。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还是长辈。您可不同。”不羡又道。
“有何不同?”祯帝问。
“在你们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于公在国,您是君,她是臣,君君臣臣,臣子听令于君王。于私在家,您是夫,她是妻,您是她的天,何以畏惧?”
祯帝不答,只是苦笑。
不羡又调侃道:“父皇,我母妃美艳绝伦,天下无双。而且我又听旁人说过皇宫里还有另五个才色俱佳的嫔妃。您只有两个儿女,一个是皇后之子,一个是容贵妃之女就是我。这么看来,您的审美差异可真大。”
祯帝虽听不懂不羡的个别词语,但知道她大意就是说皇后貌丑,容贵妃又极貌美,自己又与这两人都有孩儿,那就足以说明自己来者不拒,什么样女子都甘之如饴。
祯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脑仁疼:“你是不是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任意妄为?”
“那当然……”话说一半,不羡转念又想,历史书上那么皇帝,真正惬意的也没几个,又说“也不对,任意妄为多半是昏君或者暴君。明君都是克勤克勉,以国以民为重的。如若要当明君,自然是处处受牵制。那如此说来……我还是能理解您了。皇帝为国君,皇帝的婚姻大事就是国事,既然是国事,哪能事事都能由自己做主。”
祯帝一听,意外的很:“你小小年纪,倒是通透,似乎是懂朕的处境。”
不羡仰头看了看这个明明才三十五岁,却有一张四十多岁的脸的皇帝,就能猜到他日子是有多辛苦了。
“父皇,这个世上是没有感同身受可言的,我看的出您很辛苦很劳累,也明白您一定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但我是没办法体会您的困顿的。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些事情您真的很讨厌,就不要太强迫自己,偶尔任意妄为一下也是可以的。”说完,不羡伸手拍拍祯帝的后背。
祯帝又是诧异又是感动,这……这闺女真是太贴心了。这话真说到他心坎坎里了。不愧是自己最心爱妃子的女儿,跟她母妃一样都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虽然没有任何帮助。
也不知是今晚走太久的路,还是这皇帝太慈爱,不羡觉得特放松特自在。聊着天吃着樱桃过程中,不羡越来越困,没一会儿就趴到桌案上睡着了。
祯帝捏了捏不羡的鼻子,看她一动不动,俨然熟睡。便唤来了陈荃庵送不羡送回了涟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