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孙嬷嬷闻言,一下子呆住,嘴角抽动哭笑不得的满脸尴尬,到底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心内暗想:“这,这,莫不是有喜了?”
叽喳喳的一番快人快语,把孙嬷嬷惊得目瞪口呆,九爷在外面也不少沾花惹草,可这么多年从未迎娶夫人,子嗣上更是一点消息没有。
老夫人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傅家孙子,自墨家倒霉之后,她便每日里只说盼个孙子便可九泉之下与老爷团聚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走了。”锦娘快人快语,一把搀住嬷嬷手臂,向内拽去。眼神扫过,墨染赶紧提了裙摆快步跟上,心内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这锦娘是真得了九爷消息?自己没有哪里有不舒服啊?一众小厮则呆在原地,扎着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孙嬷嬷使了个眼色,一旁相随的小丫鬟快步向内去报信,众人才转过园子,花墙里侧就传来老太太的怒吼。“不行!她必须滚!朝暮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不成?”
锦娘转了转眼珠,示意身边女子先走了进去。
“夫人,您这病最忌讳动怒。且坐下来,让若菱看看。”那青衣女子原来是京都中出了名的医女。
遗梦坊是这京都中出了名的女坊,做女色却不只有女色,外人只道这是一处烟花之所,但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却是为着那些真正有才的女子去的。坊子里各式才女、医女、商女、艺女…每人都有独门技艺,凭本事吃饭。所以凭你是什么大家贵族,只要有需要,便也有向这一众女子低头的一日。
傅夫人极听这医女的话,到底还是按下怒火,在若菱的搀扶下坐到一旁藤椅上。墨染一时不知该进还是出,身后的一众小厮仍旧虎视眈眈准备丢她出去。
那若菱为老夫人把完脉,沉吟片刻,低声劝说:“您这脉象艰涩,最近是不是常身热自汗,心烦口渴?虽不再便血,但又转至津枯。您本应静养,实不该这般折腾。若菱本已为您调制了新方子,如今这一番折腾,看来还要再调一调了。”
老夫人有些羞愧,轻轻拍着她的手抱歉:“我知你为我尽心尽力,这病久了,我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也是多亏你这三年调理,才好了很多。可是,今日这事,我必须了了,否则吃多少汤药下去,也是白白费力。”
若菱闻言,默默退回锦娘身边,不再言语,她只为人看病,从不过问旁事。
傅夫人转头看向墨染。“你不要想闹什么幺蛾子,我今儿既发话赶你出去,已经是网开一面。否则就凭我家当年…”老夫人顿了一顿,转了话头继续说道:“如今我也老了,你墨家也败了,那墨松罪有应得。我也算出了口恶气,不想与你家弱儿寡母纠缠。奈何你这竟堵到我心口来?魅惑我暮儿,我如何能不出面?”
墨染只低着头,心下茫然,两家世仇,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解的开的。出去,债主就要上门,不出去,如今被九爷母亲逼迫,自己又该如何?
“哎哟,瞧您说的,老太太,我就多句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一辈的恩怨怎么能算到儿女头上呢?何况是九爷默许了的,您看至少也该知会他一声不是?”锦娘娇笑一声,走上前来。
老太太给若菱面子,却并不高看锦娘,只是冷着脸说:“于坊主,我谢你这三年来让若菱为我医治,可今日是家事,我无论如何不能容她!我劝你不要多事。“
锦娘笑眯眯不说话,朝着孙嬷嬷胳膊上暗暗使劲儿,后者恍然大悟,刚要踏上前去与夫人细说,那傅母身侧瘦削男子突然低声咳嗽了几声。
傅母一惊,赶紧看向那男子:“阳儿,寒症又犯了不成?我说不叫你来,你偏不放心母亲。”急急忙忙叫身旁丫鬟扶着男子回内室休息去了。
待男子进屋,她看着那熟悉的木门喃喃自语:”要是这个女人进了傅家,我死也没脸去见老爷。你们知道吗?那天雪铺天盖地地下,我们孤儿寡母连住处都没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被人赶出来。走至半路,从那密林中蹿出一伙强盗,幸好娘家大舅及时来接。不然…不然我们一家人都要追随老爷而去了,阳儿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冻得得了寒症,直到现在都未能痊愈。”
她忽然转过头来,面目狰狞,伸手指着墨染,厉声嚷到:“墨松那狗贼,他既答应了老爷联手,又突然倒戈,害得老爷横死,最后入土连尸骨都未全。你墨家的人还敢踏入傅家?滚,滚出去,马上滚!”
墨染惊诧,当年之事她只略知一二,父亲从不说,也不允许家里人提。如今看傅母恨到骨子里,一颗心在胸腔里噗噗跳个不停,眼前发黑,她抓住胸口艰难的呼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身旁的嬷嬷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朝着院子外拽去,小蝶慌乱的叫着。墨染苦笑,到底还是白费力气了。正闹得一团乱,墨染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发软,直直地栽倒在地,院子里惊呼叫骂绞在一处。
再次醒转,墨染只觉得小腹坠痛,嗓子沙哑,四周黑漆漆的,看不清在哪儿。只隐约听见窗下有低语声,她从锦被中伸出一只手,想要挣扎坐起,却一丝力气也无,张了张嘴,想要喊人倒杯水来,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格栅上闪过烛光,有人推门走到外间,点燃了烛火,细语声渐渐清晰。
“九爷怎么说?”
“九爷回话,母亲病情不稳,还需要贴身伺候,等忙过这几天就来。”
“还来做什么?老太太既发了话,现在这孩子也没了,还拿什么借口去说?九爷也是的,不是一早商量好,待孩子生下来,再抱到老太太跟前慢慢说,早晚也就接受了。这如今怎么闹出这么档子?是谁放了信给老太太?九爷也不是一般人,那边老宅子围的跟铁桶似的,究竟谁这么本事露了信去?”
“孩子?什么孩子?”墨染大致能听出这是锦娘的声音,她只是心头一惊,难道不是锦娘诓骗老太太的说辞?她一只手抚上小腹,心里怪怪的,说不上难过,也闹不清是什么滋味,一点没察觉孩子的到来,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锦娘,九爷为什么认定了墨染?”那男声继续问道。
“哎,只能说是前世的孽缘吧。”
“这又怎么说的?这里面难道还有故事不曾?快快与我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