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被押回了城外的宅子,老钟来报的时候,墨染还是犹豫了,袁荣那话说的含糊。她心内不安,总觉得会得出什么骇人的消息来。
“小姐,你不去见见吗?二小姐到现在音信全无,二夫人又疯疯癫癫的。哎,即便袁家倒台,只怕老爷九泉之下还是不得心安呐。”老钟叹息,他跟着墨老爷多年,感情深厚。
辗转一夜,她想找九爷商议,叫小蝶去的时候,朝暮已经出城说是回家去了。墨染转念,即便入狱之时,那亲生弟弟不去看,他们也是至亲之人,只怕这一见还是会兄友弟恭,两厢无事。
自己算什么?九爷出狱之后,虽对自己百般温柔,却仍没提起亲事,恐怕还是因着老夫人的缘故,最后也不得成吧?当初他落难,自己舍生相随,可结果呢?
“便是相见,你怎知他想的是谁?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锦娘的话犹在耳边,墨染确认自己的心,却一直无法确认九爷的心。
“小姐,要不还是去见一见,至少问出二小姐的行踪才好?”小蝶也跟着劝。墨染叹息一声,还是跟着老钟去了外宅。
小六子样子狼狈,瘦得不成人形。缩在柴房里,如惊弓之鸟,门一开,吓得直往墙根躲。。
“他…怎么这个样子?”墨染吃惊,问老钟。
老钟摇摇头:“不知道,拘他的人说是从别人手里救下来的,差点就被人给埋了。”
“他做了什么要被人追杀?”墨染心内一惊,她慢慢走进去,蹲在小六子身旁,“小六子?”
“不要过来,不要——”小六子胡乱舞动手臂,嘴中乱七八糟嚷着:“我不会说的,二小姐,我不说,不要,不要杀我。”
“二小姐?”墨染愈发吃惊,“小六子,你看看我,我是大小姐,不是墨烟。”
“大小姐?”他听到墨染的话,疑惑地扭头。他满脸污垢,眼神惊恐,直等确认了是墨染无疑,才嚎啕着扑到她的脚下,鼻涕眼泪横流:“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呀,是二小姐指使我去做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呀。”
墨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墨烟自幼乖巧听话,就连父亲也是极喜欢她的温柔娴静。小时候,她总是跟在自己后面,怯怯地叫着姐姐,见她应了,便欢喜地跑上来拉着自己收晃,甜甜地笑着。
“给他洗一洗,吃点东西,带到正房来,我们细细说。”她面无表情地说着,便转身走开了。
老钟恨恨地踹了那小子一脚,“狗东西,东家带你不薄。”小六子缩回了手,瑟缩着嘟囔:“我想吃肉,给点肉吃吧。”
“呸。”老钟啐了一口,另外叫了两个小厮拉扯着他去洗漱吃饭。
墨染坐在正堂里,听着小六子絮絮讲述,心一点点凉下来。那小子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瞄着她,不停咕噜噜转着,想必心内计较到底说出多少,奈何老钟虎视眈眈立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根棍子,见他不老实便上手狠狠敲去。小六子哀嚎着老老实实地把详情都吐露了出来。
“是二小姐指使我在青囊娃娃手心里刻的字,说完事之后给我一大笔钱。我就趁师傅不注意,送进宫的前一晚下的手,因为那晚是我值夜,所以没人注意。还有二小姐一直指使我给傅家二公子送信,但是信的内容我不清楚,他们一般都是在城西的酒肆后门见面,那里人少。还有,二小姐一直叫我注意大小姐您的行踪,不管是什么都要报给她。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姜回烟知不知道?”
“我不清楚,每次都是二小姐单独见的我。”
“还有没有了?”
“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
墨染听着老钟狠狠地训斥,还有小六子的哀哀求饶,那些话如砸在心上,叫人喘不过气来。她突然站起来,急急地跑到关着二娘的房门前,厉声呵斥婆子把门打开。
“嘿嘿,阿烟,你肯回来了?弟弟呢?小松说去找你,你带他吃糖了麼?”二娘蹲坐在塌边,手里抱着墨松的靠枕,那上面还裹着弟弟的衣服,因时间长了,已经褪了色。
“姜回烟,墨烟做的那些好事是不是你的指使?”墨染突然发起狠来,冲到近前一把揪住她问道。
婆子吓了一跳,赶紧护到近前,怕二娘突然癫狂伤到墨染。却只见二娘眼珠缓缓移动,似在看她视线却又飘乎乎不知落在哪里。
“阿烟,你把弟弟带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带他回来?小松该饿了。”
“墨烟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是不是你教的?你这样害我有什么好处?墨家好不容易才起来,我拼了命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去做事,甚至连脸面都不要了。你们背地里这样害我,就为了那点子家产,你们要这样对我?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父亲吗?”墨染忍不住吼着,眼泪流下来。
“阿烟,弟弟呢?”二娘没有挣扎,被她猛力摇晃,突然手里一松,那靠枕掉落在地,二娘慌张起来:“小松?小松?”她突然抓向墨染,尖声嚎叫:“阿烟,你去叫九爷把小松还回来。你犯贱,做什么叫我的儿子去受罪?叫他把儿子还给我!”
饶是婆子上手快,墨染还是被二娘抓破了手臂,她跌坐在地。呆呆地看着婆子上去死死按住二娘,姜回烟还在那里尖声嚎叫。
“墨烟?九爷?小松?”她脑中一片混乱,天呐,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墨染呆呆走出房间,见老钟有些惴惴地站在门边,想了想坚定地吩咐:“想办法见一见傅朝阳,说我有事情要和他谈,记住避开九爷。”老钟虽诧异,但见大小姐坚持,还是领命而去。
“钟婶,你领几个婆子,去小六子说的庄子,把墨烟捆回来见我。”
见两人急匆匆出了门,墨染立在堂下,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真相一点点被揭开,她却觉得心里彷徨,害怕不已,仿佛那幕布后面是要吃人的青面獠牙鬼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