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子时，到老宅子来见我，否则我马上回去休了嫣然。”

她攥着信纸的手有青筋隐隐闪现，鼻涕虫早就跑远了，后院有吵闹声传来，却感觉离得很远。堂下很静，静的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绵长规律，不带一点惊慌，她对自己感到钦佩，这个时候还能平静下来。

脑海中快速转过几个主意，每想一个她都会摇摇头，门板上还依稀有淡淡血迹，是袁荣下午捶在门上留下的。

前世很多记忆都模糊，但她知道自己和袁荣有过一段纠葛，所以才会一路漂流而下再次遇见他，可究竟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记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这一世勿要再沾染任何情感之事，所以才会被‘母亲’发现，带回遗梦坊。

虽然已经尽力避开，甚至将袁荣推给嫣然，但他总是纠缠不休。她不怕袁荣，但是怕嫣然，母亲的另一个孩子，这遗梦坊只能留给她们中的一个。母亲虽说从外面找继承人，可这么多年想下来，根本见不到任何外人。

她早就撑不住，开始闭关了。除了两姐妹，再没有更好的继承者。绮梦想，必得是自己，不能是嫣然。否则自己这一世，该怎样孤苦漂泊？她怕极了重回冰冷河水中继续漂流，没有家没有亲人。

扶在门板上的手攥紧，她咬着下唇，还是迈步而出。浓云密布，远远传来雷声，漆黑夜色下街角出现一个身影，见她出门，犹豫着跟了上去。

绮梦刚走出两个街区，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她出来匆忙，没有带伞，只得淋雨前行。感到熟悉的院子，已经浑身湿透，狼狈极了。

慌张推门进去，一脚泥泞地站在堂下，随手取了铜盆上的帕子擦拭。

袁荣有些吃惊，“你怎么没带伞？”

“出来匆忙，没看天忘记了。”绮梦没好气地说道。

“着急来见我？”袁荣咧嘴，上前结果帕子帮她擦拭头发，一低头却禁不住呼吸一滞。绮梦浑身被浇透，衣服全部贴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偏浅色的衣服雨水一打，跟半透明一般，隐隐约约地少女胴体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

他咽了口口水，想起上次绮梦的坚决，不敢轻易动粗，只得勉强忍耐。“你浑身都湿透了，还是去换一件衣衫的好。”

“我们还是赶快说清楚吧，你到底想怎样？”

“你这样会生病，去换衣服，不换我不会和你说的。”袁荣沉下脸。

绮梦无奈，躲进里屋，这里只有袁荣自己偶尔来住，她也只好找了两件男装胡乱穿了。长衫拖过脚面，她皱皱眉，撩起一角系在腰间。另外摸到一块厚厚的棉布，裹了头发出来。

袁荣坐在窗下，烛火黯淡，他的脸便隐在黑暗之中。绮梦突然想起，三人在一起时，大多都是袁荣在等，等她们姐妹两人梳妆打扮。他每次都是等在堂下，就这么坐着，安安静静的，从不会不耐烦。

见她出来，袁荣抬眼瞧过来，漆黑的眼底有星光闪烁。

“你第一次进入袁记，就是这样的夜晚，穿着嫣然的衣服，因为瘦小，衣服也是这样不合身。“袁荣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前，抬手帮她擦拭头发。

屋内有暧昧的气氛升起，袁荣高大健壮，绮梦的脸能看到他宽阔的胸膛，男性蓬勃的气息扑面而来。因从小一起长大，他和嫣然一起，都当自己是妹妹，下河游泳上岸也会这样帮忙擦头发，却从不会觉得别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这样亲昵的行为没有了，大家开始刻意保持距离。只有嫣然还没心没肺地玩笑耍闹。

“你身上总有股鹭草的香气。”袁荣忍不住捻起一丝秀发凑到鼻翼间。

绮梦猛往后退了一步，正容说道：“姐夫，我们好好谈一下，不管什么理由，你都不能对妻妹这样。我希望嫣然，嗯，姐姐可以与你白头偕老。”

袁荣怔怔地看着她：“难道你就不想麼？”

“我？”

“对，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与我一起，我们一起携手到老？”袁荣有些哀怨。

绮梦有些恍惚，难道从来对他都不曾有过心动？可是那样的熟悉感又从哪里来？如果自己与嫣然换位，是在这遗梦坊自小长大，真的会将袁荣拱手想让？她摇摇头：“你是嫣然的白头，不是我的，这点我很清楚。”

“绮梦。”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逼迫她靠近自己。那双棕黑色的眸子，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直直地看进绮梦心底。“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绮梦垂下眼，轻轻摇头。袁荣不放弃，伸手抓住她小巧的下颌，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绮梦眨眨眼，自己娇小的身影落在那样深邃的眼底，如此清晰明了。她只觉得那是深渊，自己就要完全跌进去了。

“你被逼我，袁荣，我们不可能。”

“你叫我袁荣，我很欢喜。”袁荣突然叹息一声，将她紧紧裹紧怀中。

绮梦闻着熟悉的气息，贪恋着温暖的怀抱，却不得不挣扎脱开。

“别动，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一会儿。“袁荣不肯撒手，“你爱我的，不要不承认。”

绮梦眼底蓄了许久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浸湿了袁荣的衣衫。烛光摇曳，将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映在隔窗上，外面暴雨如注，雷声凄厉。

“绮梦，我真的爱你，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只爱你一个。可是这么多年，你总是躲着我，还一味把嫣然推来给我。”袁荣在她耳边低语：“可是我只爱你一人，我没办法和她朝夕相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非要推开我？”

绮梦声音哽咽，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么些年下来，袁荣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她是外来的，所以什么都要让，什么都要自己做，她要懂事要知恩。这些年，没有人问过自己委不委屈？只有袁荣会温柔地对待自己，把她当做孩子一样宠溺，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会记在心里，然后想方设法逗自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