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底还有一些碎渣,绮梦随手倒在了床边的石榴盆里。
这一日,天一直阴沉沉的,铺子里人倒不是很多,可是来了几个大客。被呱唧引着去了后堂,目的都是红木才吐出来的两样东西,绮梦在外间等候,锦娘出来的时候,竖起三根手指,她吐出一口气,知道谈了个好价格。
午后又去新的酒楼转了一圈,一应物件已经都清除掉了,看来朝暮找好了人,材料堆了一地,只等工匠开工。
“鹭草已经移植过去,看着还算满意,扎根之后再有月余,草料就会丰盛。”吉儿跟在身边,一一说明,现在他被派到新买的牧场做了总管。
“羊羔呢?”
“还在路上,算日子,应该下月初就能到了。”
“袁家那边还在忙分家?“
争得不可开交,前一日袁立与袁本在酒楼打起来了,是李雪瑶过去劝回的。“
“哦?闹这么厉害?“
“嗯,长子与有功名在身的二子,都是嫡出,县太爷那边两边都得罪不得,城内商圈里的人都等着看笑话呢,没人很愿意劝解。“
“李雪瑶还没出面吗?“
“没有,一直没有动静,只在今日出了一次门,据说去了公主府,不知道谈些什么?“
“哦。“绮梦若有所思,“袁荣呢?也没有动静麼?”
“没有。”
绮梦知道袁荣的忍耐力其实才是三兄弟中最厉害的,他应该还在等,等着一个绝佳的机会。
“少爷说,已经拿下那边九间铺子,外加十八个供货队,除了其中五家用的夫人名字,其余都是落在不相干人名下。”
“嗯。”绮梦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对策,趁那边大打出手,一点点蚕食掉他们手里的生意。正好闹的不可开交,铺子交接的乱七八糟,本来账目就不甚明了,如今再被两兄弟浑水搅鱼,更是如泥汤一般,早有那二心的掌柜趁机变卖偷换财产,变现金银,中饱私囊。
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阋墙,不御外辱。只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两人倒罢了,袁荣也没有发觉吗?”绮梦问。
吉儿低头,恭敬回答:“咱们的人只能安插到袁立与袁本身边,袁荣那边进不去,还有李雪瑶那边也是。所以目前只能知道那边两兄弟的实情,另外两人不知细情,但都未曾有动作。”
“傅爷那边都报过了吧?”
“是,一早已经遣人过去说了。少爷嘱咐今日袁立与袁本可能要找你。“
“知道了。”
吉儿从后门先出了酒楼,外间贩夫走卒人多杂乱,吉儿又是一身樵夫装扮,一下子便隐在人流中不见踪影。
绮梦在堂内又坐了会,见太阳西斜,才出得门来,早有轿子在门口等候。绮梦见是熟悉的人,也不惊慌,跟着上轿便走。
轿子落在袁家当铺门口,绮梦挑眉,跟着管家入内。早有袁立等在二楼,是袁荣小时受罚关禁闭的那间,现下已被该做茶室,通常用于接待贵客使用。
绮梦倒不拘束,走过去直接落座,袁立使了个眼色,管家悄无声息退出,将房门关上。
“还是家里谈事情更方便一些。“袁立开口,随手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绮梦伸手接过茶杯,躬身道谢。“袁爷找我何事?”
“你以前都是随着袁荣叫我大哥的。”
“我待袁爷为大哥,可袁爷却想纳我入府呢。“绮梦笑道,将茶杯轻轻放下。
袁立扫了一眼茶杯,知她疑心不肯动,笑一笑作罢。
“那只是玩笑话,小两口过日子没轻重,父亲那时也是气恼极了,我不过替父亲解解气。“
袁立轻描淡写,将尴尬之事翻篇。绮梦无意纠缠,一笑了之。
“绮梦,近来可好?“
“袁爷,可以称呼我为傅家的,已然成婚,再叫闺名有些不妥。“
袁立举起茶杯咽口清茶,掩饰面上尴尬。“从小看你和袁荣一起长大,习惯了,总是改不过来。傅夫人,那我就直说了。”
“听袁爷的。”
“这一阵子,家中忙碌丧事,一时未查,账目不清,盘出去几间铺子。听说其间有落于傅夫人名下五间,不知可否转手归还袁家?”
绮梦轻轻一笑:“袁家铺子上百,何须在乎这区区五间?再说,铺子既已转手,便不再姓袁,怎叫归还?”
袁立一张脸皮青红交替,似是恼极,强自忍耐片刻,才又开口。
“家父一直训诫,不得轻易转手实业,实是下人约束不查,才至如此疏忽。如果傅夫人肯让,我们愿意加个点购回。”
绮梦冷笑,好一个老狐狸,加一个点就想买回去?谁不知道商圈中默认的规矩,不加三点,休想谈及回购。这是欺负自己不懂?还是故意逼迫?
“袁爷,价格嘛,好商量。我们也不在这几间铺子的买卖上下过功夫,早就外放了消息,自有中意的去与我家朝暮相谈,我不过是占个名头罢了。要不,您看,您再约我家朝暮详谈?“
袁立听她推脱,不免有些着急,“绮梦,不,傅夫人。明人不说暗话,袁家现在的产业,袁荣分去一部分,剩下我和袁本各占一半。如今父亲已经入土,宗老会马上要定主事,就看我和袁本谁占得生意多,谁自可直接在袁家做主。虽然已经分家,但是我作为嫡长子,不愿意袁家就这样散掉,若是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倒叫那些宗室子弟笑话。”
绮梦装作恍然大悟,一脸认真:”袁爷,你是大爷,袁家不应该就是你做主吗?我竟不知还要靠资产来说话的?不过我家还是朝暮说话才算,您要不改日约朝暮再说?“
袁立见她油盐不进,实是恼怒至极,却不得不强撑着笑说:“要是能与傅爷谈,我就不用费力来找你了。”
绮梦惊奇:“哎呀,原来袁爷是想让我说服朝暮?”
袁立干咳一声,知她装着明白使糊涂,突然抬手击掌,门被推开,袁荣阴沉着脸走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