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响起，朝暮心中一喜。

只听哈布犹疑地说道：“你不知道，那天被围的水泄不通，你也知道阿拉尔身手，把他顶在胸前还用刀抵着脖子。可我连怎么动的手都没看清，阿拉尔就倒地不起了。除了傅朝暮，还能有什么人能伤他？只怕他就是那个高手，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门板吱嘎一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朝暮屏息静气，等着那人进门寻机突破。谁知哈布在门外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紧接着，只听火石咔咔声响，朝暮刚来得及叫了一声不好，就瞧见一团燃的正旺的火团子被抛了进来。鼻息之间满是油烟子味，想是哈布用黑油浸过的布团点燃的，这火势大极了，紧接着从门外又抛进许多干枝枯叶，团团黑烟迅速充满整间屋子。

好家伙，这又是箭射，又是火攻的，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朝暮眯眼觑着门外那个黑大个，心道这草原的汉子都这么胆小怕事吗？浓烟滚滚，也由不得他腹诽不停，忙从下襟撕下一条，四下里也找不着水，只得所在横梁之借了自家童子尿一用。

朝暮捂着那骚湿的衣襟，心里那叫一个百味杂陈，瞧着下面烟大但火势还未起来，忙找了个角落纵身跃下。饶是再身轻如燕，也做不成那赵飞燕，只听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外面响起大声吼叫：“熏下来了，射箭，射箭——”哈布声嘶力竭，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朝暮伸手去扒那隔窗，早就从外面被封的死死的，原来一早他们就决定要来个瓮中捉鳖。门口人影憧憧，恐怕还未冲出就得被射成个筛子。朝暮捂着嘴，瞧屋中越燃越烈的火势，心中哀叹，只怕要葬身此地了。

那数十只的箭矢从门外射来，瞬间屋内再次乱做一团，朝暮只来及将墙角木几掀翻挡在身前，只听咚咚咚连续声响，薄薄的桌板已然被射穿，尖利的矢头几乎就要顶到他的眉间。

远处幽幽的笛音响起，宛转悠扬，远远传来。朝暮紧闭双眼，缩在木几之后，忽觉箭矢来的频率逐渐降低，屋外传来喧哗声。可是如此吵闹，也不见有人冲进来，而且隐约听到笛音。

笛音？笛音！朝暮猛地睁开双眼，那笛音与旁的不同，曲调怪异，似哭却笑，深沉中带着一丝欢快，正是那日自己在蹴鞠场中被掳时听见的。

莫不是高手？朝暮心内一喜，见杂乱的箭矢已经停歇，听着动静外面似乎已经乱做一团，他猛地一跃而起，迅速朝房门蹿去，临冲出之前，不忘先将门板踹飞出去，跟着急速奔出。

不出意料，三四把刀直接砍在门板，朝暮扔掉手中骚湿的布襟，定睛一看，哈布正一脸震惊，跟着几个大汉一起朝他身招呼过来，想必是为误解自己为高手，同时又被笛音和躲过箭矢火攻跑出来的自己惊到了。

朝暮身手灵活，又因自幼习武，有点子真功夫，与那只会使用蛮力的草原汉子斗在一处，虽一人抵四个大汉，也堪堪斗了个平手。

哈布初时震惊，又忌惮着远处的笛音，不知那高手到了哪里，自然不敢用全力。可三四个回合之后，远处笛音渐渐停歇，林中重又冲出几名大汉，正是哈布这边的帮手。

朝暮不觉冒了冷汗，什么高手？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手？这到底什么意思？是救还是不救？赶情是要玩老鹰捉小鸡不成？

哈布见那高手半天也不现身，只是笛音故弄玄虚，再加自己这边的暗哨见到火光都来相助，胆气重又聚集，大喝一声加重了手中力道。

朝暮本就只有一把小臂长短的匕首，见那刀光一闪，就朝着自己的脖子而来，四下里几名大汉早贴身攻来，再容不得他腾挪闪避，只得硬生生解下那一刀。只听咣当一声，自己的匕首应声而段，掉落在地。

无数闪着寒光的刀影朝着头齐齐砍来，朝暮再次闭双眼，准备引颈就戮。良久，不闻那刀砍在身的噗嗤声，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瞧去，却见一名大汉怒目圆睁，僵在当地，手中大刀再也砍不下来，紧接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一仰，扑到倒地，已然气绝身亡。

朝暮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身周几名大汉全部如此倒地，他来不及庆幸再次死里逃生，忙扑到哈布身前，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还好，有呼吸。哈布竟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朝暮奇怪，忙四下里去探其他人的鼻息，果不其然，只有哈布一人被留了活口。

他站在当场，四下里快速搜寻，除了身后的草屋剧烈燃烧，发出哔啵声，山林一片静谧，一丝异常的响动都没有。

高手？！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杀人于无形？朝暮不觉跪倒在地，深深一拜，口中高声喊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回应他的只有细密的微风，以及被拂动的枝叶沙沙声，间或伴有螽斯吟唱及山蛙鸣叫。哪里有人的影子？

“朝暮——朝暮——”山那一端呈现青灰色的刹那，传来蒲牢撕心裂肺地喊叫声，身后的草屋此时刚好燃烧殆尽，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倒塌。

朝暮一脸疲惫，身边的哈布仍然沉沉昏睡，被五花大绑仰躺在地，旁边是那匹拉得虚脱的宝马，此时已然恢复了些许精神，正一点点啃食地面的野草，屁股后面沾满黄色嘎巴的尾毛一下下扫过哈布的面庞。

“妈的，从来都是完事，救兵才能到，没一次例外。”朝暮啐了一口，伸手闻闻指尖还是一股子骚臭味，忍不住一脚踹在哈布身，气恼不已。

只是他下一刻的怒火恐怕会更胜，蒲牢才一夜就搬来的救兵，自然不是京师中自家顺天府的官兵，而是刑部袁荣率领的官兵，他次因捕错了人，被峰大大训斥一番，直接降了两级，被派出城巡视，不想遇到求救的蒲牢，竟半路接了个大功，此时看着被困在马背的哈布，忍不住一阵狂喜。

要不是朝暮一旁阴恻恻地瞪着他，只怕此刻就要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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