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
吕渭纶在陕西贡院的前院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连明欢和王徵也被使唤了起来。
这也是因为,一经放榜,许多中举的学子就纷纷登门拜访。
说起来,吕渭纶这个主考就是他们座师,再加上他本身又是陕西人士,学子们也就更亲热些。
李东阳曾说过,“座主之义,自有科举以来有之。盖凡出于其门者,或登堂而拜,或分屏而坐,有不同于途之人者。既其甚也,乃至于徇私而忘公,故宋之初尝革之,以为弊其亦矫枉而过者哉!”
当时有人认为要禁止和座师有接触,李东阳的大致意思就是觉得拜访座师,存在联系这种行为并不需要严格禁止,是他们想的太严重了。
实际上,这也是科举成绩出来后,潜移默化的一种习惯。
考生中举或者中的进士后,都会与之前的主考官有所联系,登门拜访。
这几日,吕渭纶就亲切的感受到了这些学子们的热情。
他们一般都会带很多东西上门,比如一些家乡特产之类的。
一进来见到吕渭纶都是激动的不行,登堂而拜,那种感觉真的让吕渭纶在一瞬间有了极高的自豪感。
当然也有让他尴尬的,那就是,个别考生的年纪竟然都比他大了一倍!
结果那人进来以后还是给吕渭纶行了个大礼,这都让他有些羞愧了。
说实话,他那个年纪,可以当吕渭纶的父亲了,甚至再大几岁的话,爷爷都当的
考生们中举后,都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他们中一些人想要继续开启科举的征途,去京城参加会试,还有些人并不想再考,准备直接去吏部候着,有机会就去做官。
想留在家乡教书的也有一部分,不过他们想要教书的地方也不是寻常的私塾,而是朝廷开设的那种官学,诸如县学,府学之类的,最出名有代表性的官学其实还要说是京城的国子监了,但那里也不是寻常人就能进的去的。
去这种地方的官学教学,吕渭纶也是挺支持的,毕竟待遇不错,而且社会地位还高,若是你教出去的学生混出名头,这个老师遂之就算是出名了,出名之后,自然就是名利双收,也能活的精彩些。
但缺点就是,一般来说,你一上来就去这种县学里去教书,那你基本上一辈子就固定了,只能当个教书匠。
当然,要是家里有关系,或者说被名士看中,也是有机会鲤鱼跃龙门的。
说白了,这种方式还是适合一般的考生,家庭条件一般,想要稳定生活的,一般中举的考生年纪也都差不多了,若是没成亲的也该成亲了。
从拜访的学生中来看,大部分人还是想要进京赶考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什么陕西太偏,想去京城看看,或者是要光宗耀祖,考上进士等等
这些中举学子在面对自己的座师时,大多时候都把其当成了人生导师,什么都要问,有学问上的,有宗教的,还有官场上的,更有一些心怀大志的学子直接让吕渭纶讲讲大明如今的状况,以及未来该如何前行。
对此,吕渭纶只能告诉他们,“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那些举人们自然是不懂,纷纷追问。
吕渭纶坐在尊位,看着这一帮学子求知的渴望眼神,倒也乐意与他们讲些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给他们分析道,“生产力何意?即我们人类创造财富,生产力又分为多种形式,比如个人的生产力,集体的生产力,社会的生产力等等”
“个人创造出的财富就是个人生产力,多个人一起组成一个小集体,共同创造出来的就是集体的生产力”
几个举人听得云里雾里,就连一旁一直喜欢经算的王徵都竖起耳朵认真听,他看起来有些吃惊,这时,王徵可能才意识到,他舅舅随意让他拜这个先生,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举人提议道,“先生,您能举例吗?”
吕渭纶笑道,“你们想想原始人,他们那时没有什么锋利的工具,也不懂什么种地,但像是捕捞和狩猎这种行为,他们一个人很难完成。想要生存,就必须和其他原始人一起去获得生活资料。”
“这就是最初的集体生产力。而当他们掌握了一定的经验,完全可以独自生活时,就又变为个人生产力了。”
几个举人越听越上头。
有人接着问道,“先生,这个我懂了,那生产关系呢,这又是何意?”
“这个,就还要说起刚刚的生产资料和生产关系了!”
“生产关系又分为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原始人们为了生存去获得生活资料,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生产力的关系就是自然关系,而后他们将这些生活资料进行分配,交换乃至现在我们用挣来的银子去购买其他物品,这就是社会关系。”
“生产力其实就是自然实践,生产关系就是社会实践。”
“自然实践的先进性程度就决定了社会实践的统一范围。”
“这里,我可以再给你们举个例子来说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奴隶社会。一些贫穷的人为了生活,就不得不去卖身存活。这是为什么?因为生产力低。而当时那种买卖奴隶的行为就是那时社会关系,它是因为生产力的低下才产生的。”
“之后,这种情况渐渐消失,被取代。现在,地主阶级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农民只能租地或者上门种地,导致农民一直被地主剥削,地主越来越富,农民越来越穷。而这种地主模式的生产关系也是因为现在的生产力有所进步才出现的。”
一个学子突然提问。
“先生,那若是生产力再进一步发展呢?”
吕渭纶内心一震,他当然知道后面是什么,但是他没说出来。
“后面的,你们自己想今日,我也就说到这里了,时日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唉,先生!”
几个举人一阵挽留,但无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出了陕西贡院。
等他们走后,吕渭纶回想起刚刚那一番对话,他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被那些学子给问进去了,顺嘴就说了。
顿时,感慨良多,或许大明也可以走出不一样的方向?
但关键就是如他所说的生产力,生产力太低了,这才是大明的当务之急!
就在吕渭纶脑海里天马行空之时,有一个小吏从贡院外匆匆走了进来。
“主考大人,这里有您的两封信,据说是从京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