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慈宁宫。
孝定皇太后坐在椅子上,一边是冯保跪在地上。
“太后息怒啊!切勿伤了身体。”
李太后转动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语气带有浓烈的失望之感,“皇帝啊皇帝,你是真不让我省心!”
外面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朱翊钧一进了慈宁宫的主殿,看到母后在上,冯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便知她们已经全部知道了。
“儿臣”
“跪下!”
李太后虽然平时信佛,可此时严厉起来也是一点不含糊。
万历不敢多言,自知有错,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父皇临死前的遗诏是怎么说的?给我背!”
朱翊钧被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道。
“你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
“可你呢!你又在做些什么?”
李太后激动的站起来,一边的宫女谨慎的搀扶。
她突然高声道,“你是皇帝!你可知这二字的份量?”
朱翊钧慌忙认错,满脸悔恨,“母后,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李太后走到一边的佛像处,嘴里默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接着开口道,“自两年前你大婚过后,我就搬出了乾清宫,对你的许多事务也不再管控,以为你已经能在辅臣的引导下专心于国政。”
“可方才听了冯保之言,才知原来你竟几日没见过大臣了!”
“你这又是要闹哪样?难不成,你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面对生母李太后的职责,朱翊钧只能不断认错,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次与以往不同,他的母后似乎要动真格了!
“冯保。去将我书柜里第一层的第一本书拿来!”
冯保得了言语,立马就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书就到了太后手上。
李太后看都没看,直接将书扔在了地上。
“皇帝,给我念念这本书!”
万历拿起书籍,瞪眼一看,顿时就被吓哭了,当时就抱着李太后的大腿嚎啕大哭。
“母后儿臣真的知错了!您千万不要废了儿臣啊!”
“儿臣还想当这个皇帝!”
这时,冯保和宫女都知趣的退了出去,整个慈宁宫的主殿里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李太后让冯保拿的书就是霍光传。
霍光,西汉时的权臣,霍去病的弟弟,官居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曾做的最有名的事情就是废帝!
当时的汉昭帝死后,后继无人,霍光迎立汉武帝的孙子刘贺。
奈何刘贺上位后就好逸恶劳,贪恋声色,在他原形毕露后,霍光收集罪证递交太后,在一众大臣的支持下又废了刘贺。
之后又迎立新帝便是汉宣帝,随后人们就传,霍光这种权臣对皇帝而言是最可怕的,能迎你上位,也有能力废了你!
朱翊钧当看到霍光传这三个字时,立马就想到他废帝的事,于是才瞬间知晓问题的严重性。
这母子俩在殿内不知谈了多久,反正冯保是都等的满身大汗了,他也急,皇帝也不是说换就换的,还是希望陛下能老实认错。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太后和朱翊钧相继走出,只不过朱翊钧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母子先后上了轿子,随后来到了乾清宫。
在李太后的吩咐下,冯保去传了张居正。
在皇帝的苦苦哀求下,李太后答应了他,不废他,但是他要在张居正的帮助下写下罪己诏!
不久后,张居正来到了乾清宫,这是他许多日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但冯保已经在途中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乾清宫里,张居正代皇帝书写罪己诏,并且为皇帝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下令将他身边那些年轻的内侍全部裁撤,罪魁祸首孙海直接逐出宫外,贴身太监张鲸没有尽职尽责的阻拦皇帝,打廷杖三十。
且准备加派四个翰林每日陪同,灌输知识,对他进行积极的引导,让他沉迷于书海朝政,关心民生大事。
从这日起,皇帝又重新回归了早朝,开始接见大臣,但他却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每天都会勤勉读书,但似乎再也没有了心气,而是一切按部就班的顺着大臣们的安排来进行,没有一点自己的建议。
朱翊钧事后暗自害怕,霍光是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先生这个内阁首辅又何尝不是?
从那时起,他心里就将张居正当作了霍光,随时可以废黜他这个皇帝。
在申时行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知道,皇帝是重新归于朝政了,可也意味着他手中的那点微弱的权力再次丢的一干二净。
至此,他也没有底气在朝堂上去要求什么了。
吕渭纶的处境就更一言难尽了。
陕北庆阳府徽县县城。
走在这徽县县城里,吕渭纶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这个京城的小翰林,在山西或许还有人敬自己,因为那里毕竟离京城还不是太远。
可到了这陕西,翰林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了。
他们在路过府城之时,别说知府了,人家压根就懒得见他。
就派一个通判来糊弄他两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到了这徽县县城,吕渭纶也不想再去见什么徽县知县了,人家怕也是看不起自己的角儿。
于是就低调的进了徽县县城,一路直奔长寿村。
这一路上,吕渭纶很多时候都会想起赵坚,他甚至当着青龙的面喊了一声赵大哥,事后他才暗自苦笑,物是人非,有时也要尝试着去习惯新的生活,新的人。
在记忆中,徽县是个贫穷的县城,等来了之后,亲眼目睹才知道,这里真的很贫穷。
主街道上衣不蔽体的百姓数量超乎了他的想象,同时这里的物价也是惊人的低,物价低就代表这里的消费水平同样低下。
跟西安城周边的县相比都要差得远,但也没办法,谁让这里是陕北呢,离北元那么近,早些年和北元还有战争之时,这里经常饱受战乱,百姓困苦不堪,民不聊生。
直到隆庆和议之后,这里才得以及时恢复经济,但这也才过了十年左右。
看到这里的情况,吕渭纶常常会想,大明若想要振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