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老伯脸上的笑容和激动的神色,吕渭纶能感受到,他们这是真实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装的。
这让他有些欣慰,其实到了这个世界后,他已经在不停的告诫自己每走一步就要看十步,一定要小心。
事实上,想归想,他还是很难做到。
所以他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自我保护,自我防备的一种状态之中。
他有些抵抗官场,只要是第一次见面的官员,都会带有强烈的疑虑,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会完全信任。
因为这个官场其实也就是个戏台子,你永远不知道谁在台上表演,你更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在表演,为谁在表演
可面前这些长寿村的村民突然的关切让他瞬间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具体的温暖。
他们的笑,那么的纯朴,自然,真实而又富有情感。
他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在倾诉,仿佛是说,到了这里你就不用再以假面示人,更不用担心有人会给你带着有色眼镜,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真实的!
这是他在京城、太原府、西安府都没感受到过的。
是啊!
这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这里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他的根就在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一来到这里,他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眺望前方,长寿村的村民不断的往外涌。
有些年纪大的老头,老婆婆,吕渭纶都能在原主的记忆中清晰找到对应的人物,陈大伯,张大爷,李婆婆,吕叔
吕渭纶深受触动,随着这几个月的生活,原主脑海里的一切仿佛都与自己在无限重合。
直到这一刻,他隐隐觉得,他不用在每次去原主脑海里寻找知识了,因为这两个吕渭纶,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之前他就在疑惑,历史上在大明,除了黄观,根本再没有第二个六首状元。
而且万历八年的状元分明就是张居正的儿子,张懋修。
他死后,也有许多官员那这个事情攻击他,说他徇私,他儿子的科举功名都是权钱交易。
现在他又有了看法。
或许
原主就是自己。
只不过他提前来了二十四年。
他细想一下,自己在现代也就刚刚生活了二十四年,这一切是那么的巧合。
而且这两个吕渭纶的性格,脾气,秉性,几乎也是相差无几的,就连苏禾这个发妻都没察觉出来什么。
这个想法充斥了吕渭纶的大脑,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世界上,不管是大明,还是现代,都只有一个吕渭纶。
他眨动轻羽般的睫毛,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想明白这些后,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在为其他人活,因为原主其实就是自己,只不过他可能是自己的一半魂魄,早一步来到了这个大明的世界。
这么说来,原来他已经在大明生活了二十四年了。
等思绪回到身外,他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许多百姓。
苏禾也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自己的身旁。
刚才那老伯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在那船夫的脸上!
“孽障!要钱要到自家人身上了!”
“还不把银子还回去?”
那年轻船夫脸上一道红印子,他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他说他是个商人!”
见状,吕渭纶赶紧去规劝,解释道,“张伯,是我的错,我开始的确也没说我就是长寿村的!”
张伯一把夺过银子,就要还给吕渭纶。
但他肯定不会要的,由此推脱了许久。
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吕渭纶,被他用言语说服。
遂之,吕渭纶和苏禾又从马车上拿出了些小礼物,都是些西安府的特产,让礼部的侍卫把它们都分发给众村民。
这些东西
就是那些举人们来拜访吕渭纶送的但很多东西价格也是不菲的,苏禾看了就说,那些学子们家里得情况比他们当时考学时要强的多。
村民们开始还推脱,再得知吕渭纶如今已经是官员后,一个个都接住了。
也就是这些村民,当年才能有他考学,他们的热情关爱程度是难以想象的,都要请吕渭纶到家里坐坐。
另外就是问起他的经历,让他讲讲科举的故事。
这让他有些疑惑,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京城里的消息还没传过来?这些村民看起来不仅不知道自己做官的事,连自己中了状元都不知道。
吕渭纶在人群中找了许久,突兀的问了一句,“我爹呢?”
其他村民也才意识到,他爹的确不在这里。
之后,有村民提议,先让吕渭纶回家见他爹,他们这些人问来问去的,的确是将他卡在这村口了。
于是,两辆马车才得以“解放”,在众人的拥簇下回到了那个简陋的家里。
刚一进门,吕渭纶就看到了一个健壮的背影,这个背影让他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上前两步跪在了地上。
“爹!我回来了!”
说完,他在土旮瘩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下。
当他抬头之时,瞳孔极度微缩。
身体更是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怪不得!怪不得!
他之前还在说,原主为何脑海中关于吕凌这个父亲的面貌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他
吕渭纶的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这让他瞬间崩溃。
吕凌的面貌,跟吕渭纶在现代已经去世的父亲长的一模一样。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
吕凌放下手中的铁铲,拍了拍手,笑吟吟道,“你看你,怎么,是我有什么变化,被吓住了?”
吕渭纶哭的更厉害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说话的方式也是相差无几。
明欢和王徵在后面默默走过来,齐齐跪下。
“拜见师公!”
吕凌摇了摇头,指着他,笑道,“孙子没有,就给我弄了俩徒孙!”
“都进屋吧!”
老头子身体看起来还很健朗,步履稳健的走进主堂。
苏禾都不清楚,今日为何吕渭纶会哭这么厉害,成亲这么多年,以前可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礼部的侍卫们牵着马车进了屋子,他们望向四周,都有些心酸,这位修撰大人的家里竟然如此的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