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面目狰狞,一双枯瘦的手紧抓着周青胳膊,说:“你要记住是傅远盛害死了我们全家,你一定要给我们报仇,一定要给我们报仇。”
“不,不不。”周青醒了,满额头的薄汉。头顶是淡紫色床帐。娘亲不是将她藏在柴堆里了吗?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其实,爹爹,娘亲,都还在的。
“你醒了?”荣桃站在床边,看见她醒了,轻声问道。
周青转头看她,应该有身份的侍女吧。说话,站姿都很是规矩。“你是谁?”
“醒了?”傅远盛抬脚走进屋内。
荣桃听见傅远盛的声音回头看去。见傅远盛进来了。荣桃走到傅远盛跟前,恭敬的行礼说道:“家主,她刚醒。”
周青起身,看见傅远盛。是他?周青害怕的蜷缩到床角。他要杀自己吗?娘亲死的一幕还在自己脑海中。她还不想死。
傅远盛看她害怕的模样,知晓她问不过是个孩子经历了这样变故,不免会担惊受怕。无奈的对荣桃说:“荣桃,你去问问她饿不饿,吃不吃那绒花糕。”
“是。”荣桃点头。端起那碟糕点走到床前。露出微微的笑来,说:“你吃这个吗?特别好吃呢,我家女君也喜欢吃。”说完荣桃还拿了一个递给她。
现下天是黑的,周青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看见那绒花糕,肚子也就发出了咕噜一声。她太饿了。这个女孩好像并没有恶意。周青试探的伸过手去,拿到那绒花糕后赶忙就往嘴里塞。她说的没错,真好吃。
“我受你爹爹所托,今后你就在这府上,同荣桃一起吃住。”傅远盛对她说。
周青听到爹爹。眼泪就止不住的打转。她没有爹娘了。周青猛点了点头。
“嗯,好孩子。京中危险,你不便再姓周,改姓苏吧,正巧我们有一远方亲戚,姓苏。别人若问你,便是来投奔傅门。只是不好太过张扬,便先做轻鸽的贴身侍读吧。”这样安排,傅远盛也算是思虑周全了。
荣桃站在一旁提醒她说:“轻鸽是我家女君的小字。”
侍读?周青明白,那就是贴身侍女。她也曾是一府的女君,如今为了能活命,她只能点头答应,他说是爹爹嘱咐救她的,可娘亲说他是仇人。周青也不是多大的年纪,有多少阅历。现下,她只想活下去。“轻鸽。”她呜咽的发出声音来。
“你再吃一些吧,过会小厨房会再给你送吃食来的。女君小字,我们是叫不得的。这几日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教你些规矩,再带你去见女君。女君和善。不会为难你的。”荣桃将那碟绒花糕放到她面前。
周青拿起一块糕点,又点了点头。
安抚好周青,荣桃随着傅远盛走了出来。
“我让大光将你的吃穿用度再提一提,今后怕是要你再辛苦一分了。”傅远盛说道,这些都是值得的,能找一个像荣桃这样年纪合适,为人稳重,还衷心的家仆也算难上加难了。
“家主放心,奴心里都有数的。今日齐王爷家的郡主递来拜贴,说是过两日要来同女君游湖。”荣桃说。
“嗯,若是娇娇还放心些。只是过两日莺鸽也要来。到时你看着轻鸽和莺鸽些,不许他们过分胡闹。”这女儿家,傅远盛有时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莺鸽是傅远盛二弟傅远望长女的小名。大名为傅凉染。尚书大人周英死了,职位空缺,圣上便提了傅远望做了尚书大人。如今朝中,傅远盛为辅相,三位亲弟也在朝中任要职。盛极必衰的道理在朝中已经多有先例了。傅远盛知道这日后怕是要更加如履薄冰了。
“是。”
宫里来人了,安玉是公主。身死也要送回宫中,过了头七,从侧宫门出殡。公主身死,与夫家人再无瓜葛,夫家人无需参与出殡。
莫狞看着宫里来的人小心翼翼为娘亲整理遗容。再抬放到棺中。
宫中的人带走了娘亲。莫狞明白了娘亲死前最后一句话。她选了一条没有爹爹的路。
莫佑虽是不忍心,还是走上前,对莫狞说:“公子,家主下令烧了夫人用过的物件。公子去瞧瞧吧。”
“好。多谢莫叔。”
其他的莫狞都没留。只留了一方娘亲平日里保护的很好的木匣。娘亲在时,莫狞就不曾看过里面。如今娘亲不在,莫狞打开了那木匣。里面封封信页,莫狞读了彻夜。读到一半时,莫狞早就涕不成声。“娘亲,我没有娘亲了,这世上再没有心疼狞儿的人了。”
荣桃走回女君的小院,见女君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披了件外衣,双手托腮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
竹叶和画绘两丫头站在女君身后干着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荣桃走近,对凉思行完礼,说:“女君,怎么坐这了?”
凉思转头看荣桃,说:“荣桃,我想娘亲了。”
女君的娘亲在女君三岁时染病去了,这些年,想要嫁进来的女儿家是不少,可家主从未再续娶。
“荣桃你坐。”凉思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地方,让荣桃陪她一起坐。
“是。”荣桃坐了下来。
“爹爹说,娘亲在天上。”凉思说道。
“家主这样说了,那就是了。”荣桃顺着凉思的话说。可是荣桃知道,人死了,就哪里都不在了。
“荣桃的娘亲呢?”凉思突然有些好奇的问荣桃。她从来没听荣桃提起过她的娘亲。
荣桃笑了,说:“奴的娘亲也不在了。”
“她去那了?是不是和我娘亲一样在天上?”凉思问。
荣桃点头,说:“和女君娘亲一般。女君我们进屋吧,虽然快入夏了,可这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好。”
半夜。
“来,来人。”周青挣扎的爬起来,嗓子疼的厉害。
好一会周青都没等到人进来。她这才想起,她现在是傅门的侍女,哪里还有侍从。嗓子实在疼。周青下了床,坐到桌前,倒了杯水。喝了下去。温热的水入口到身体里。舒服多了。
周青看着手里的瓷杯,想起娘亲和爹爹,眼泪不争气的又掉了下来。她真的很想爹爹娘亲,她想去见爹爹娘亲,可是娘亲死的模样还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恐惧,她害怕,她不想死。
皇宫。
汪公公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御书殿。跪在御书殿门口。行拜大礼后。喊道:“圣上,奉先公主遗身已经回了奉先殿了。”
安陇天从得到安玉暴毙这个消息时,他是绝不信的。安玉康健,怎么会传暴毙,就是真暴毙了?
可如今,遗身已经送回来了。由不得他不信了。“噗。”一口鲜血喷吐在御桌上。
“圣上。”汪公公看见安陇天吐血,情急喊道。
“传朕口喻,储王速回京,送奉先公主出殡。”
“是。”
等太医来之际,安陇天低头忍着疼。嘴里不停的念道:“玉儿,玉儿,朕的玉儿。朕的玉儿。”
傅远盛出了周青暂住的院子便得知了,奉先公主,安玉暴毙。夜已经深了,傅远盛想,安玉公主的遗身应该到奉先殿了吧。圣上即使知道安玉公主是被害死的,也不会拿莫长尧如何。大魏面前,就是圣上,也要不得已而为之。
莫门,当年四门中无论是兵力,财力,权力,都是四门中最弱的。莫门野心,四门皆知。百年而已,莫门家主换了好几位。不过任禁军统领,可他们在朝中的手却是越伸越长。连根拔起,朝中必将元气大伤。杀鸡儆猴,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可偏偏又在圣上和新君交替之际,安玉公主终将不得正名。傅远盛叹了口气。真是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