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郡主一进水榭,就引起一阵骚动,水榭里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除了本就熟识的几个姑娘,倒是甚少有靠上去套近乎的,毕竟世家出身,还是要些体面的。
“看她那得意忘形的样儿,谁还没个做皇妃的姑祖母了。”
陆星桥斜瞥了一眼坐在明珠郡主身边很有些骄矜自傲模样的萧怀蕊小声嘀咕,十分看不上的样子。
沈默言坐的近,倒是听见一耳朵,不由看向同样坐的近的萧怀秀。
萧怀秀正襟危坐,盯着矮桌上的香炉冒出的缕缕轻烟出神,仿佛对陆星桥方才的嘀咕声未曾听闻。
沈默言心里一动,微微侧身抚了抚衣衫上的皱褶,状似随意扫了一眼水榭四周,果见角落里有两个不甚起眼的麽麽束手而立。
莫名的,沈默言悄悄拉了拉陆星桥的衣袖,学着萧怀秀的样子端正的坐着,观察矮桌上燃着的香炉,不再随意开口。
这一看倒看出不一般来,这一炉香闻着极为清淡怡人。
这水榭虽然不小,但若是一般的香薰,燃上两三个也就足够了。
可放眼望去,这水榭上摆了近二十张矮桌,张张桌子上都摆了香炉,燃着香,这水榭里弥漫着的却还是淡淡的清香。
沈默言凑近香炉仔细闻了闻,发现香味还是这般淡淡,不曾浓郁半分,这个香倒是别致,沈默言低头嗅着清香,细细品味这里头的各种香料。
陆星桥也乖觉,得了沈默言提醒后默默坐直了,抱着茶盏噤声了。
忍了一小会儿,陆星桥就憋不住了,轻轻拉了拉沈默言的衣袖,小声说:“哎,沈妹妹,我听萧怀秀说你之前在普惠寺住过?”
不等沈默言反应,陆星桥又接着说,“我也好想去普惠寺住几日,可惜我娘不许。哎,听说普惠寺后头有个特别高的悬崖,你去看过没有?”
沈默言摇头,据说是悬崖边上没做防护,担心香客不小心跌下去危险,普惠寺后门日常都是有僧人把守的。
陆星桥失望叹息,大庸的开国帝后就是在乌凤山的悬崖边遇险定情的,能去看一眼就好了。
说起大庸帝后的情史,陆星桥就一脸憧憬。
沈默言还真不知道这些传闻,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普惠寺不希望香客到后山去,又怎么会向香客提及这些及其容易吸引小姑娘围观的传奇呢。
“你都要定亲的人了,还这么爱做梦合适吗?”
沈默言和陆星桥你来我往的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萧怀秀开始还一副认真品香的模样,不一会儿就破功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我和穆杰哥哥从小一块长大,太熟悉了,他的一切我都知晓,没有一点做梦的余地,还不兴我羡慕羡慕别人吗?”
陆星桥噘嘴,瞅了一眼萧怀秀,唉声叹气的。
“你就知足吧!穆公子家世人品才学样样都好。像我这样的庶女,将来还不知道着落在哪呢!”
萧怀秀苦笑摇头,真是饱人不知饿人饥。
陆星桥一出生就泡在蜜罐子里,哪里知道世上还有诸多苦难,叫人想逃逃不开,想避避不了。
这时,一群捧着文房四宝的侍女鱼贯而入。
头次来的沈默言看得一头雾水。
以往常来清府的陆星桥就说了:“这不是品香吗。自然是写心得。若写的好,三公主要召见的。”
三公主惯常也不太见未及笄的姑娘们,那实在盛名在外的才偶尔见上一见,还有就是特别懂香的会额外见见。
萧怀珍眼睛一亮,连忙问,“果真?”
沈默言这才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萧怀珍又换到旁边的矮桌上了,离得近了,这桌上说话,那边也听得清楚。
陆星桥与萧怀秀交好,对萧家其余几个姑娘也还算熟悉,萧怀蕊为人跋扈不讨喜,但萧怀珍的风评一直极好,陆星桥对她到还客气,“自然是真的。怎么,萧四姑娘有意争一争这机会?若是萧四姑娘,要见三公主想必不是难事。”
“陆姑娘说笑了,我也就是想碰碰运气。”萧怀珍说着看了沈默言一眼,又笑:“若论调香,我表姐可比我强多了。表姐身边有个宫里出来的老麽麽,就十分擅长调香。”
“那你怎么也没跟着学点儿?不是说你这表姐住你家吗?”
说这话的是与萧怀珍同桌的粉衣姑娘,她掐着同色的丝帕,漫不经心的在食指上绕着圈。
萧怀珍微含着笑摇摇头,“那老麽麽年纪大了,我表姐心疼的紧,倒未曾带进府里,放庄子养着呢。”
那粉衣姑娘就意味不明地扫了沈默言一眼,嗤笑一声,不说话了。
沈默言伏在矮桌上,将最后几笔写完,吹干墨,将之交与公主府下人。
“你有空在这闲话,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写才是。左右你说得再多,今儿文妈妈也不能来这儿教你了。”
“表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就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行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快去吧。一会儿人走了。”
沈默言也没指望得三公主召见,不想干等着,便要出去散散。
公主府的花园占地极大,奇珍异草数不甚数,已然入了冬的季节,园子几处还开着鲜妍的花儿。
沈默言站在一丛三色山茶花前细看,忽然后头传来脚步声。
沈默言转身,发现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从拐角处走出来,手里拿着花锄,挎着竹篮,看装扮,应是公主府的莳花下人。
那妇人似乎才看见沈默言,吓了一跳,连手中握着的花锄跌落在地也忘了去捡,直楞楞的望着沈默言不敢说话。
“你看什么呢?”
翠袖皱眉斥责,哪家的下人敢直视主子的,也太没规矩了。
那妇人如梦初醒,慌忙弯腰去捡花锄,捡到一半又想起贵客在旁,又忙跪下赔罪。
沈默言看她慌乱的不成样子,冲翠袖摇摇头,走上前,拾起花锄,将那妇人扶起来,安抚道:“你莫怕,我们只是看看花。你是公主府管理花草的下人吧。这花儿种的可真好!”
那妇人顺着力道站起来,低着头应是,不敢多言。
沈默言看她实在拘谨,便也不多待,带着翠袖慢慢往他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