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斯摩棱斯克的郊区,有一个叫西罗马克的山谷。山谷内有一个湖,湖面不大却盛产各种各样的鱼类。每年鱼儿长肥的季节,四周的渔夫们就会到这儿来捕鱼,然后将捕到的鱼装在篓中运到斯摩棱斯克去贩卖。
而在冬季,湖面结了冰,这里就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可这个冬季,如果有哪个不恋家的猎人来这儿瞅上一眼,他准会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在这片湖面的四周围,出现了无数用大块橡木条儿拼搭出来的木屋。这些个木屋并不高大,相反它们矮小的出奇,最高的也不过高出地面一个人的距离。
这些屋子的窗户也开的很并且外宽内窄,俨然如碉堡的枪洞。这些个各种无规则的建筑物包围住了湖面,林林总总不下数千幢。若不是从窗口露出的灯光和泄露出的炊烟,你很难相信这么寒碜简陋的地方会是人的居所。
而这,便是由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率领的一万哥萨克大军的秘密营地。
这只大军在月前便秘密移动到了斯摩棱斯克省内,并在西罗马克驻扎了下来。而如此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动作,一方面是因为天寒地冻n了大军的移动而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远在乌克兰前线的大统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直命令他们原地待命,等待沙皇俄国的军队。
这一下子,原本纪律松散的哥萨克们便更加的无所事事了。哥萨克们好酒,原本用来屯兵的木屋竟一下子整出来三十家的酒馆来。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的酒。每天,一波一波的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在里面喝到半死,然后被后来者抬到外面去,因为这些石头似的醉鬼占了地方。这一下,先来的醉鬼们就倒了大霉。每天都有十来个人冻死在地面上。
作为这支军队的领袖,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对着一现象却是无动于衷。一来,酒就是哥萨克们的生命,是和火枪和短矛一样从不离身的东西。一个禁酒的哥萨克连队长,等待他的就是众叛亲离,被他的手下们开枪打死。而二来,连他自己每天都喝下无数的酒。这倒不是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好酒,他是哥萨克中少有的不贪杯的统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从而不像一般的哥萨克一样只知道死打硬冲。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喝酒,着实是因为无事可做了。
打从他驻扎下来之后,每天他都会派遣一个信使骑最快的马前往乌克兰。信使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恳请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同意由他的军队单独进攻斯摩棱斯克。而每一个信使带回的命令都一样,就是“等待”。至于是等待沙皇俄国的军队,还是等待冬去春来。信里没说,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也不在乎,反正就是在这里干耗时间了。
这会儿,他正坐在议事厅内的一大叠皮褥子上。这议事厅也是营地里最大的房间。在他的右首边坐着他的副官,而在他的左手边则是他的一个“盟兄弟”。三个人的四周都堆满了酒瓶子,吃剩下的牛骨头和面包丢的到处都是。
三个人中,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算是最清醒的了,可他也开始说起了胡话。另外两个虽然都比他能喝,可喝的也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所以早早地便醉倒在了位置上。
“酒,再给我酒。”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瞪着被酒精染的通红的双目对着议事厅的大门叫嚷着。
往常这个时候,只要他叫唤一声,便会有人送进酒来。可这会儿,即没有人送酒进来,也没有动静。
“快拿酒来,不然我把你们统统扔湖里面去。”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又喊了一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脚底下的皮褥子太滑了。他几次三番地跌回到了座位上。
终于,门开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端着盆东西进来。
“酒,酒。”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嚷道。
可那人影竟一把将手中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倒在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的头上。
冰冷的水冻得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连连打了几个寒颤。他把手按到刀把上竟然有人敢如此对他,他一定要让那家伙尝尝自己鲜血的味道。
“瓦西里,醒醒了。”那人影对他说道。这声音竟是自己熟悉的。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揉了揉眼睛,他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了。
“包洪!”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惊讶地叫道。
“老朋友,你还好吗?”被称作包洪的人见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认出了自己,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地拥抱。
若是彻辰在这里,他就会认出这个叫包洪的人,便是救了他姓名的那位所谓的多米尼克公爵的信使。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推开包洪,然后给了他胸口重重地一拳。
“呵,你怎么来了?”
包洪作为哥萨克中少有的骑兵专家,这会儿本应该在草原上和波兰共和国的骑兵鏖战。
胸口受了这一拳,包洪却不以为意。他对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说道:“为了斯摩棱斯克。”
没有比这更好的醒酒药了。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惊喜地问道:“博格丹终于打算夺取斯摩棱斯克了?”
“是的。”
“沙皇俄国的军队在什么位置了?”
原本,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和沙皇俄国约定共同进攻斯摩棱斯克省。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听博格丹终于下达进攻的命令,想当然地认为沙皇俄国的军队也进入了斯摩棱斯克省。
“不,我们提前进攻。不等他们。”包洪说道。
“不等了?”
“不等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又问了一句。他那没被酒精腐蚀的大脑显然更为地灵敏。
“是有些变化。”包洪说道。
“什么变化?”
“你自己看吧。”说完,包洪从怀中拿出张纸来。
“我不认识字。”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说道。
“我也不认识。不过来的时候,大统领和我说过。”
“那你长话短说。”
于是,包洪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而其中主要的内容,就是沙皇俄国的背信弃义。原本,博格丹前往莫斯科是寻求沙皇的援助,双方结成的是对等的盟友关系。可在到了沙皇那里,却曲解变成了“接受大统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扎波罗热全军及其城市和土地归属国家最高当局。”成为了投靠和被投靠的关系。
知悉此事的博格丹当然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所以他才会派包洪前来,意欲在沙皇俄国出兵之前,夺取斯摩棱斯克以便掌握主动权。
“太好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舔了舔唇边的酒渍,那笑容如同嗜血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