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季沧海的夜晚多了一个必要的工作。
躺在楼顶睡觉。
他家住的楼房只有六层楼高,属于那种比较老旧的房子,楼顶上时常有人晒点被子席子咸菜鱼干之类的东西。
但在晚上,没谁会做这种事情。毕竟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被子席子咸菜鱼干被夜间的雾水打湿不是?
因此,季沧海借口怕热,每天晚上就抱着张席子上楼顶睡觉,顺便去吸收那水亮水亮的星光。
然后他发现,不仅星光能吸,月光也是能吸的。
所以天气越好,季沧海的吸收效率也就越高。
只是有时候会遇到一些比较尴尬的事情。
比如吸着吸着就睡着了,半夜被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打成落汤鸡。
又比如有时候吸着吸着吸撑了,又很难睡着。
所以说夜宵绝对不能吃的太饱!这是季沧海几次吸撑了以后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所带来的惨痛经验。
至于下雨的晚上,季沧海没奈何就只能先回房间睡觉,确认父亲已经入睡之后,再偷偷跑到阳台上。多少也得吸一点,不然总觉得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啊。
四月份,眨眨眼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还有五月份和六月份。
眨眨眼又过去了。
终于到了号称一年中最热的七月份。
三个多月来,季沧海就过着白天工作,晚上修炼睡觉的日子。这几个月,他的体质随着吸入体内的星光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强,所以有时候帮老爹切菜的时候总是容易摧残厨房里的工具,比如把砧板劈出一个大口子,把菜刀劈出几个豁口之类的。
总而言之,除了这些厨房里的小意外,我们的季沧海同学一直过着有条不紊的愉快生活。
尤其是吃夜宵的时候,感觉星光入体格外的舒服啊!
这天晚上。
漫天的星辰依旧沿袭着永恒不变的法则,像人间投射出璀璨的星光。季沧海也依旧沿袭着百日以来的习惯,上楼准备睡觉修炼。唯一不同的是,楼顶上不止他一个人。
“诶,李四妈,上次给你儿子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啊,有什么进展啊?”
“胡老师,上次看中的那条裙子你买下来了吗?”
“老爸,明天一定要给钱我去买两根冰淇淋吃?热死了?”
“考试不及格还想吃冰淇淋?什么时候及格什么时候再说这种话!”
不止我一个人?完全是菜市场啊!季沧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头上有几百条黑线垂下。
这么多人还练什么练,连躺下的地方都嫌少啊!季沧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季,该你喝了!”不用看,一定是老爹在跟人喝酒取乐。
“区区这点小酒,就想喝倒我老季?”季越咕嘟咕嘟的喝下了一整罐啤酒,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液,豪气干云。
“好!好!”身旁的其他大叔拍掌。
这个老爹!季沧海感觉脸上的黑线又多了无数条。
先坐着吹吹风,缓和缓和操蛋的心情再说吧。季沧海觉得急需安慰啊。
还好,热闹总不会持续太久。那些上来嚼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妈们很快就满足于西家的孩子还没找到对象,下次还能给他介绍好姑娘的喜悦,施施然地回到家里煮点消暑的绿豆汤。小孩们总是嗜睡,不到十点就被周公约去下棋了惨一点的便在家长的怒斥下赶着那永远也赶不完的作业。
至于那群喝酒划拳的大叔嘛。
现在横七竖八地躺在天台的地上,软成了几摊烂泥。
这个时候便是各家的子女或妻子登场,互相递与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各自把各自醉倒的父亲或丈夫拖回家里去,没有醉死的大叔们总会放点狠话。
“老张,就,就你还想喝倒我?”季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喊话。
老张也不甘示弱:”就你,还想跟我比?都醉成烂泥了吧。“
”呵,我,我还能再喝三十杯!“季越丝毫没有醉鬼的自觉,有什么话就放什么话。
老张的儿子跟季沧海一脸尴尬地拖走自己父亲,不敢多说话。
家丑,不可外扬啊!
十分钟后。
季越躺在床上,轻轻地打起了鼾。季沧海找了张板凳坐在床边,一直等到老爹入睡。让季沧海感到安慰的是,这次老爹算是安稳地睡下了,没有做出什么引吭高歌或是出门裸奔之类的事。
这些年来,季越的脱线行为把季沧海磨练成一个标准的救火员,一旦老爹喝醉了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得把门锁死,绝不会让老爹越雷池半步。
那绝对是毁灭性的后果。
不过,根据季沧海的经验,老爹现在安静的躺下了,也就不会再起床闹事了。
其实静静躺着的老季长得还是很耐看的,一张脸棱角分明,青黑色的胡茬也没剃个干净,标准的成熟大叔形象,要是有个正形,也能吸引不少的关注,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个女人管束住他,才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记得以前母亲还没有过世时,老爹还是个很正经的人。季沧海悠悠的想。
……
确定老爹睡着之后,季沧海再一次回到了天台上。
原本的热闹就像一场幻梦一般消失无踪,只剩下淡淡的星光执行着千百年不变的行程。
仔细一想,接触这些星光能量也有足足一百天了。这一百天来,每日不断的事情,就是吸啊吸啊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书里所说的“全身内气充盈,奇经八脉全通”。
吸!握住玉坠,季沧海又像一只巨大的乌龟一样趴在了席子上。只见他两只手两只脚屈曲回来,头朝下,背朝天,一阵王八之气展露无遗。
星光随着玉坠的出现逐渐聚集,像鱼群一般涌入玉坠内部,再流到季沧海的身体里。
顺着坐忘论里记载的方向,季沧海控制着流入体内的星光,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不停地盘旋缠绕,织出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将整个人身包裹在内。
这就是他每日不断的修行。
夜渐渐深了,季沧海也渐渐睡着了。身体里的星光则沿着季沧海开辟出来的方向坚持不懈的运行着。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这只“大乌龟”的身上。光的速度是最快的。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乌龟”的身上时,也同时洒在了玉坠上。在这一刻,玉坠停止了对星光的吸收。
但是还是比阳光慢了一拍。
如果此刻季沧海能够用天眼观察这玉坠,他就会发现,原本内部银光灿灿的玉坠,突然多出了一抹金色。不出意外的,这抹金红色的光芒也被转化成了能量,引导进了季沧海的身体里。
这抹金光在诸多银光之中好像不大合群,始终没有融入季沧海的真气里,而是随波逐流,绕了一大圈后,流进了他的丹田里。
一阵难言的变化发生了。随着这抹金光进入丹田,所有的真气好像找到了主人一般,开始绕着这抹金光不停地转动。一开始只是丹田里的真气在转,慢慢的越来越多的真气开始转动,像是无数个漩涡同时出现在季沧海的灵海之中。
这些漩涡不停地拍击着丹田的“海岸”,要把丹田向两边扩充。不止丹田,就连经脉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这只“大乌龟”浑然不觉,依旧在睡着懒觉。
自打娘胎以来,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
既然这么舒服,又何必醒来呢?
水滴总会石穿,何况是海浪的不断扑击。季沧海的丹田在真气不断地扑击下,越来越宽阔,越来越浩淼,经脉在漩涡的击打下,越来越坚韧,越来越通畅。
随着那抹金光越来越小,真气的扑击也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季沧海终于醒来,伸了个懒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从身上传出。睡得真舒服啊。季沧海有种继续回笼的冲动。怎么身上有点黏?他摸了摸脸。
一阵清风吹来。季沧海的身上窸窸窣窣掉下了无数的碎屑。
我怎么掉皮了?季沧海吓得头皮发麻。
等等,先冷静下来,季沧海擦掉头上的冷汗,书里好像是这么说的。“旧蜕尽去,发肤新生,灵海波涌,上下滔滔。”
这就是一元之始。季沧海一阵明悟。
我筑基了。他迎着朝阳,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