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凉风乍起,玉鸾刚踏出宫门凉风阵阵,不觉裹紧身上的衣服。有了之前被惨拒的前车之鉴,这次特意多穿了几件。
此时的皇宫一片寂静,除了巡逻的侍卫和宫女外,都已经睡下。她轻车熟路的避开所有巡逻的人,来到了凤清殿墙外。
正门处有侍卫把守,她只好选了一处宫墙稍矮靠树的地方。废了一番力气,终于爬上树,之后艰难的挪到宫墙上。
她往下一看,才发现比自己想的要高许多,深深吐口气之后,心一横眼一闭,跳了下去。
使出一朝“平沙落雁式”,摔得眼眶中直闪泪花,怕引来侍卫也没敢叫出声,挣扎了好一晌才爬起来。她掸去身上的灰尘后,才往凤玦的房间走去。
正走到门外,却听见屋子内一阵激烈的打斗声,玉鸾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有刺客。正想着高声呼喊引起侍卫的注意,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唔唔唔……”玉鸾下意识就张嘴去咬。
“嘶……”那人吃痛的低声道:“是我,别出声。”
这声音虽就算只听一次,她也永远不会忘,她默默的点点头。
之后,凤玦将她带至后院的一间不起眼的房,房中没有点蜡烛,只能靠着透进来的皎皎月光辨物。
凤玦放开她,走至窗边向外看去,冷冷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玉鸾抬眼看去,一抹月光正好照在少年的肩上,俊朗出尘似谪仙人,不禁屏息凝神愣住了,脑子一热,说到嘴边的话也变了味,“我来爬墙。”
凤玦转过头,询问道:“爬墙?”
玉鸾暗暗恨自己的嘴不过脑子乱说话,但说都说出来也不好改口,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对,爬墙。爬着爬着,就爬你这来了。俗话说的好,一枝红杏出墙来,本公主极喜欢杏花,所以也会尝试将诗词中杏花的各种姿态展示出来。今日正好就是出墙。”
说完,玉鸾自己都甚是无语,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钻到地缝儿里,这都说的什么鬼话。
算了,自己撒的谎哭着也要说完。
凤玦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也暖了不少,“你知不知道‘一枝红杏出墙来’还有另一种解释?”
“什么?”玉鸾不明就里的问。
“不知道便好,知道了我怕你无地自容。”
“呵呵呵……”玉鸾尴尬一笑,她自然知道另一种解释,看过的话本里不少提这个。自古以杏花作喻的人都被人视为德行不端。
“你既然会武功,之前为何不还手?”
凤玦苦笑道:“正如他们所言,我不过是区区质子,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对抗。小则皮肉之苦,大则硝烟四起。”
二人沉默一阵后,玉鸾又道:“那你房间里怎么会有打斗的声音?门外的侍卫为什么都不进来?”
“你想知道?”
“嗯嗯。”玉鸾连连点头。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好奇心害死猫。”
玉鸾后怕的吞了吞口水,心中打颤,弱弱道:“你别开玩笑了……好奇心害死的是猫,本公主是人。”
刚刚若不是他出手,她怕是真的已经死了。
凤玦沉默不语。
玉鸾见他镇定自若的样子,走到他身边,询问:“你……是不是经常被刺杀?”
见他不语,玉鸾依旧自顾自的说:“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是我父皇吗?所以门外的那些侍卫才不敢进来。”
说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真的是父皇,那她岂不是仇人之女。
凤玦终于缓缓出声道:“不止。”
他声音清冷老成的让人心疼。
“还有你们南齐国?”
没有等到回答,玉鸾继续道:“我父皇是打算秘密动手除掉你,让南齐少一个可争锋天下的皇子,而你们南齐,是想明面上杀了你,借此机会出兵讨伐。所以房间里的打斗声是离国与南齐的人。上次宴会上的刺客便是你们南齐吧。”
凤玦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所以这八年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着。”说完,玉鸾感到心中一紧,白天晚上都要与死神作反抗,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嗯。”
“那你是不是很恨我?”
玉鸾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就算说不恨她也难以相信,毕竟是仇人之女。
“你希望我恨吗?”
玉鸾苦涩的说不出话:“我……”
凤玦叹道:“恨你作甚,又不是你要杀我,这些事你又如何能做得了主。”顿了顿,他又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位总会沾染鲜血,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玉鸾闻言望去,他的眼睛幽深不见底,怕是早已关闭了心门。
“所以那日你是抱了必死的心?”
“是。”
“我……”因为我的一时冲动,意外的将计划打乱。
凤玦浅笑一声,“谢谢你。”
“啊?”
还未等玉鸾反应过来,他又道:“以后我的命我会自己掌握。”
之后,陷入一阵沉默,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亦不知该怎样安慰他。至少,比起他,自己确实幸运很多,她还有宠爱自己的父皇,可他什么都没有。
身在异国,孤单无依,腹背受敌,生死难料。
不知过了多久,刀剑声终于停下,似乎门外站岗的侍卫冲了进来。
“你赶紧离开吧,侍卫们去处理尸体了,不会发现你。”凤玦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玉鸾赶紧跟了上去,凄冷的夜风灌进来,凛冽彻骨,风中还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她忙跟上去拉住凤玦的袖子,“等等,我是偷跑出来的,宫门已经落锁,我进不去。如果现在回去的话,万一被发现了,我可能会受处罚。”
“你……”凤玦冷冷的瞥了一眼她的手,玉鸾以为他不悦,赶紧放开了。
凤玦无奈道:“我这只有一张床。”
玉鸾怕赶她走,连道:“我今日特意多穿几件衣服,应该不会冷,我坐着就好。”
“随你。”
凤玦丢下一句话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玉鸾跟在他身后,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只是夜晚依旧寒凉,她不断地摩挲的手臂发热。
凤玦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一推开门,空气中的血腥气更加浓了。玉鸾微微皱了皱眉,凤玦似没嗅到一般,容色镇定。
“你睡床上。”
“那你呢?”她在房中巡视了一圈,甚是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榻,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不想睡便坐着。”
“……”
最后,凤玦将床让给了她,他则睡在窗边的木榻上。
躺在床上,玉鸾翻了好几次身都没能睡着,转过身正好看见凤玦沉睡的侧脸,孤傲清冷,正如打在窗上的月光。
见凤玦睡着了,她轻轻起身小心地将被子搭在他身上。她穿的多,在屋子里倒不算冷,躺在床上倒也算暖和,而他身下是冷冰冰的木榻,不用想也知一定很冷。再来是她占了他的床,心中亦过意不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凤玦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这位传闻中的纨绔公主,倒不似传闻中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