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裴家的小辈们都要跪灵的。

裴沛和裴沐以及裴家其他少爷依次跪在灵柩边，他们身后是裴家的姑娘们，不过不只裴家大房的姑娘们，还有二房三房的，因都养在裴太夫人的院子里，所以今日都来跪灵了。

只是不见正正经经的裴家大房嫡出大小姐裴锦娘的影子。

裴锦娘正在后院花园里的池子旁，看鱼。

至于为什么没有喂鱼，因为看管花园池子的下人不给鱼食。

一看就是裴大夫人手下的人，拒绝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怕得罪她这个裴家大小姐。

昭雪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说，“小姐，这鱼有什么好看的，现下再不去前堂，可就来不及了。”

平日里也就算了，今日可是裴家开设灵堂的第一日，不知有多少人要来吊唁祭拜，若是让外人看到小姐没在跪灵，定是要说闲话的。

女儿家的名声最可贵了，太夫人可是小姐的亲曾祖母，要是没去跪灵，那肯定是不孝的大帽子，到时候小姐的前程堪忧。

裴锦娘转头看了眼昭雪，只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转身慢悠悠地在池子边踱步，“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是前堂更无趣。”

左右就是那些做戏的样子，做给来吊唁的宾客，做给外人看的，做给即将到来的嘉贵妃佳昭仪看的。

她一不图名声，二不在乎前程，三不靠那两位娘娘过活，根本没有和那些人跪在一起做戏的兴致。

今日，她要等看的是思姨娘，现在思姨娘还没去跪灵呢，她去了有什么用，白费力气的事情她可不干。

那与思姨娘暗通款曲的人，能在裴家设宴的时候能进裴家后院，说明是和裴家常有来往且关系匪浅，那今日裴太夫人的丧葬礼这么大的事，此人今日一定会来。

剩下的，就是靠运气了，今日不比一般的宴席，此人可能因人多眼杂而不会和思姨娘有接触。

裴锦娘在花园里晃悠到午时初，才慢悠悠地往前院灵堂走去。

一路上“刚好”撞见去灵堂跪灵的思姨娘，裴锦娘给她草草行了一礼，就要往灵堂去。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大小姐现在就这么神气了？可半点儿原来的影子都没有了。”思姨娘对裴锦娘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张嘴就是冷嘲热讽。

思姨娘在府中身份特殊，自然对裴锦娘“攀高枝儿”的事知道一二，裴锦娘几个月前见到她的时候从来都是恭顺娴静，现如今刚有点儿苗头，就开始对她敷衍起来，一向自视甚高的思姨娘当然心生不满。

裴锦娘笑了笑，颔首屈膝，完完整整给她行了一礼。

思姨娘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打头走向灵堂。

思姨娘一到灵堂门口就被一些想要和她结交的夫人们拦住了，裴锦娘抬眼一看，从穿着就能看出来，都是些小官的女眷，她绕过这群人，走到灵堂，在裴家姑娘们边儿上停下。

裴锦娘没来的时候，裴娇娘身为长房嫡女就在裴家姑娘们那一排跪在了首位，但是裴锦娘这一来，裴娇娘就得给她让位置了，裴娇娘哪肯这样轻易把首位让给裴锦娘。

她跪在那不动，像是没看见裴锦娘似的。

裴锦娘也不催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她。

还没等裴娇娘沉不住气，前一排的裴沐就转头呵斥了裴娇娘，“六妹莫要胡闹，让人看了笑话。”

裴娇娘在家里最怕的人就是裴沐，一听他这么说，才抬头看向裴锦娘，“大姐才来啊，我还以为大姐不来了呢。”

裴锦娘也不答话，就低头看着她，眼里的不屑刺伤了裴娇娘，让她起身一半的动作停了下来，又跪了回去。

在收到裴沐的谴责的眼神后，她立刻开口辩解道，“二哥，我跪久腿麻了。”

裴沐没法儿，只得让裴娇娘的丫鬟萱儿过来扶她。

裴娇娘被萱儿扶起来后，自然而然地走去了灵堂旁边的休息侧房。裴家的儿女金贵，就算跪灵，也不可能让他们真的在灵堂跪一整天，早就准备了只给他们休息的侧房，以供他们时不时地休息。

裴锦娘装作没看到裴沐投来的善意目光，留下一句要去耳房，直接转身离开，裴沐只好收回目光，将头转回去。

旁边的裴家姑娘们无不露出惊讶之色，裴锦娘来灵堂跪都不跪，就找借口走了，还不领裴沐的情，给了他个没脸。

裴锦娘去灵堂本就是想看着思姨娘的，现在思姨娘并不去跪灵，她就更不想去了。

但是她人都走到灵堂门口了，不去做个样子也不好，本想借着裴娇娘给她难堪的由头转身回去，没想到裴沐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还好意来为她解围，让她感到十分恶心，装都不想装就走了。

裴锦娘往灵堂外走的时候，正好迎面撞见裴大老爷亲切地领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一道进来。

那人身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手拿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此人是和裴家关系最好，私交甚密的陈家的大老爷。

裴锦娘遇上了，只好给二人行了一礼。

裴大老爷现在看见裴锦娘，就像看到了“摇钱树”一样，连忙摆手让她起来，态度不是一般的好。

随后就带着那人往灵堂去了。

裴锦娘回头看了一眼裴大老爷和陈大老爷，边往耳房走边回忆起来。

裴家和陈家一向交好，裴家的宴席，陈大老爷多数也都会来，陈家的小辈，裴家的姑娘们也都认识，陈家的姑娘们偶尔还会来跟着陈家的长辈来裴府做客。

会是他嘛？

他和思姨娘的年纪相差不是很大，平时和裴大老爷那种人交好，应该也是平康坊的常客，若还是在思姨娘入府前，就先认识思姨娘，并且成为她的恩客，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就在裴锦娘思索之际，被裴娇娘迎面拦住了。

“大姐今日来得可是真晚，再晚一会就是午宴，可真是不该。我看你是压根不想跪灵吧？”

裴锦娘无意和裴娇娘纠缠，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要走。

“大姐这是干嘛啊？被妹妹说中了，就要逃了是嘛？”裴娇娘不依不饶。

裴锦娘连停顿都没有，直接走人，完全无视裴娇娘，像没有这个人似的。

这样更是让裴娇娘生气，她刚要上前去拉裴锦娘，却被身旁的萱儿抱着胳膊拦住了，“我的好小姐啊，咱佛经还没抄完呢，何苦去惹她？”

裴娇娘一听这话，更是气闷，甩开了萱儿，追着裴锦娘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