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内院的消息，像是芝草和珠儿家里事那些，都是霁雪的胞兄，青山为裴锦娘打听，外院的事，诸如上次两位娘娘何时回府，则交给了乔平。

裴锦娘带着霁雪直奔百味楼，先用了午膳，又坐在二楼包厢临街的窗户边喝茶，看着街上的热闹，若有所思。

看着是太平盛世，一片繁荣的景象。可不知这景象是由多少白骨奠基而成。

霁雪垂首立在一旁，明显感觉到从裴锦娘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她飞快地瞟了一眼裴锦娘，又低下头去，并不敢言语。

裴锦娘感叹完，还是坐着马车去了春风楼，七皇子的地方。

春风楼的小管事一看到裴锦娘，就连忙跑去找了大掌柜的。

大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带着裴锦娘去了三层最里间的包厢。

裴锦娘问大掌柜要来了笔纸，又差他去请七皇子。

待霁雪为她磨完墨，看着霁雪垂首而立的样子，还是没忍心让她退出去，只让她在外间候着。

裴锦娘这几天早就在脑中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过了好几遍，但是在下笔前还是确定了一遍是否有遗漏或错误后，才奋笔疾书。

还好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记性好，有些事即使隔了许久，只要她听到过，见到过，就能一直记得，要不然，还真做不了和七皇子的这笔生意。

在裴锦娘写到最后的时候，七皇子如约而至。

这下霁雪无论如何都只能退到包厢外候着了。

裴锦娘只对七皇子道了一句稍等，并没有放下笔去给他行礼。

七皇子也不恼，也没有走过去看她在写什么，只用冷漠的眼神看了裴锦娘一眼后，就自己自顾自地坐下来饮茶。

片刻后，裴锦娘拿起纸，吹干了墨，将这份“机密文件”放到了他眼前。

七皇子本来还一副漠然的态度，可越看越是眉头紧锁，周身的气场也愈加冷峻。

裴锦娘忍住打哆嗦的冲动，坐在一旁喝着茶。

上面最开头写了裴家接下来要疏通关系让十四皇子府重建要去“拜访”，也就是要去贿赂的官员。

然后写的是接下来要发生的几件大事，和各位皇子的应对之法。

若是要讲细节，裴锦娘自然是不如七皇子的眼线暗桩，但是上一世大事的走向，她还是都记得很清楚，因为一直担心自己的命运，所以每次都想办法偷偷听裴太夫人和别人的对话。

她存在感极低，裴太夫人也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十分警惕。

要紧的事，不要紧的事，朝堂上的事，四皇子十四皇子两位皇子的事，其他皇子的事。

只要裴太夫人知道的，裴锦娘就会知道。

裴家在发生这些大事的时候，都是由裴太夫人拿主意该怎么做，如何去做。

裴太夫人也时常为宫里的两位娘娘献计谋划，才能让裴家有了今日之势。

“殿下应当早日做准备才是。”裴锦娘看着七皇子阴沉的脸，好意提醒道。

这份“机密文件”确实很有用处，也和最近各位皇子的动向相吻合，七皇子点了点头，将那张纸叠好放到怀里。

“还有一事。”裴锦娘出言阻止了七皇子要起身离开的动作。

七皇子转头看向裴锦娘，示意她说下去。

“今年是五年一大选的选秀之年，想必殿下早有打算，但是今年这选秀怕是办不了了。”裴锦娘端着茶，淡定道。

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看着七皇子眼中的疑问，裴锦娘笑道，“因为圣上身子不舒坦，听从道人张崇之的建议，要盖行宫，用于休养。”

选秀要花银子，盖行宫也要花银子，这次选秀是要给皇子们选妃，凭七皇子对皇上的了解，肯定知道皇上必会选择盖行宫而延迟选秀。

只是这张崇之并不是现下皇上最宠信的道人，皇上最宠信的是其师傅张徽之，张崇之不过是张徽之众多徒弟中，最不起眼的那个，看来要早做准备了。

七皇子垂眸，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推迟到什么时候？”

“明年春天。”裴锦娘也不拿乔，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过裴家的姑娘们都在孝期，贵妃娘娘那儿应会有所动作。”

七皇子看了裴锦娘一眼，面上阴晴不定。

点到为止。

剩下就要靠七皇子自己了。

毕竟她又不是谋士。

想起裴大老夫人那边，她皱了皱眉，忍下心中不悦，提出了自己这一次的要求。

买卖而已，有得必有失。

“烦请殿下借几个人给我一用，最好是府内府外都能用。”裴锦娘微微一笑，与七皇子对视，眼中的得意尽显。

这就是内院的侍女和外院的随从都需要的意思。

“这一是为了传递消息，现在有什么事要告知殿下或是约殿下面谈，多有不便，若是能有殿下的人在跟前传消息，就方便得多。”

“二是为了能够尽快找到殿下所需的证据。”

裴锦娘讲的毫不避讳，十分坦诚，而且借口挑的也是有理有据，并不给七皇子反驳的机会。

“要多少人？”

明明是问句，说的却像肯定句一般毫无波澜起伏。

裴锦娘一看目的达成，就忽略了七皇子因不悦而散发的寒意，一脸假笑地回道，“谢殿下成全，看殿下安排罢。多了不嫌多，少了也能用。”

七皇子颔首，也没和裴锦娘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刚开门，霁雪就跪在地上，七皇子看都没看，就快步离开了。

直到七皇子的脚步声全然消失，霁雪才放松绷紧的神经，缓缓起身，进了包厢。

裴锦娘又吩咐她让青山去百味楼打包几份儿点心，用以证明自己去过百味楼。

自己则带着霁雪走到了一边的街上，闲逛起来。

说是出来看衣料的，若是一匹布料也没带回去总归说不过去。

主仆二人逛到了长安城最大的绣坊万锦坊门前。

万锦坊在最繁华的街角盘了个三层的店面，第一层是各种衣料布匹，绫罗绸缎应有尽有，第二层是清一色的成衣，都是今年最时兴的新样子，第三层则全是包厢，用来给女眷们喝茶休息以及量身使用。

裴锦娘在一楼逛了逛。

选了一匹雪青色花罗，一匹茶白色芍药纹纱，并一匹月白色天香绢。

都是浅色。

然后就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还未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