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娘盯着隋礼看,隋礼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行礼道,“属下善用弩,不论什么样的弩,属下都会精准无误地射中目标。”
裴锦娘之前问的就是除了武功外,他们还擅长什么,只不过被明正一番别有深意的自报家门打乱了而已。
隋礼受过挫,已然比明正圆滑,不用细想就能答出裴锦娘想要的答案。
而一旁的明正大惊,自己只顾着发泄情绪了,忘了裴锦娘刚开始的问题,立刻不自在起来。
裴锦娘挑眉,弩可是个好东西。
上一世她曾看见别人绑在胳膊上的精工臂弩连发十几支箭,杀伤力极大,比弓箭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能学来的话,也能保护自己。
不过现在当着六个人的面,又是第一次见面,裴锦娘觉得现在和隋礼说让他教授自己精工臂弩的技巧,会显得十分突兀,一定会被拒绝。
没把握的事,裴锦娘不做。没把握的话,裴锦娘不说。
裴锦娘记下此事,又问了几句有关精工臂弩的事,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隋礼都严谨回答,既不敷衍,说得详细,也不热情地过分,由此及彼地扩展。
就在明正觉得水深火热般难熬的时候,裴锦娘突然转头,问道,“不知明公子擅长什么?”
明正的祖父确实是个从三品的武官,可长安城里的各个卫府的各个将军统领,再加上那些曾在战场上厮杀过,回来养老的将军统领,数不胜数,从三品的文官是大员,从三品的武官可就不够看了。
明正从小就因祖父的威望而被外面的人称做公子,自然而然就习惯了这个称呼,刚才裴锦娘也是一只称呼他为明公子,他震惊之余,忘了反驳,现在裴锦娘又称他为明公子,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奉命行事,听命是兵。
他怎么能把自己的情绪带到应做的任务里呢,这哪是合格的军人应该做的事。
“属下,”明正顿了一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担不起小姐口中的公子二字,望小姐莫要说笑,唤属下明正或是明侍卫就好。”
裴锦娘微笑看着他,可眼底的寒意因没有控制而显露无疑。
明正毕竟只是一个靠荫恩才入御林军的官宦子弟,又因是家中幼子,自小备受宠爱没经历过挫折,顺风顺水的。在御林军大家也都是差不多,彼此客客气气的,还从未有人像裴锦娘这样在精神上此时他施加如此大的压力,他此时只觉得额角都要沁出汗来。
“属下......”明正低下头,回避裴锦娘的目光。
“不知明公子擅长什么?”裴锦娘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重新问了一遍。
明正躲过了目光,躲不过声音里透出的冷意。
旁边的众人只感觉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一旁的昭雪霁雪第一次看自家小姐如此较真,且寒意十足,不由地惊在了一旁,心里对裴锦娘的崇敬和畏惧都在加深。
茗雪侧头偷偷看了一眼明正,又偷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裴锦娘,忍住打哆嗦的冲动,低下头不再乱动,减弱存在感。
松雪则是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只不过在裴锦娘第一遍问明正擅长什么的时候,就感觉到裴锦娘散发出的寒意,将原本就低垂的头低得更深了几分。
白檀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而白桦却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没什么变化。
隋礼离明正最近,看见明正受挫的样子,就想起了初出茅庐自己,心里感叹同人不同命,明明是差不多的岁数,自己早就受尽挫折,而人家才刚知道什么叫受挫,这就是出身不同的结果吧。
裴锦娘此时也在暗暗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和动作,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是了解这群人的一个绝佳机会,从主子生气,众人给出的反应来看,就能将这些人的性格猜个大概。
大家都在等着明正的回答,可明正不是被裴锦娘镇住了不敢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道。
他是武将之家出身,自小和哥哥们一起跟着家中的叔叔伯伯一起习武,除了习武几乎没做过其他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都接触过,不过要说最擅长哪个,哪个都算不上。
用剑是因为右骁卫一贯用剑,自己也就用了几年,若是此时说擅长剑术,日后要是碰到真正擅长之人,不就是个欺主之罪。
明正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没有擅长的事物或是兵器,毕竟前边有像白檀这样的奇人,更不愿意信口胡诌一个来糊弄裴锦娘,以后要是被拆穿更有可能影响他的前途。
于是屋内一时间静了半响。
裴锦娘也不急,自顾自地喝茶,还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昭雪给自己倒茶。
明正让裴锦娘想到了上一世的裴娇娘。
家里的姑娘们众多,还都是养在裴太夫人院子里,琴棋书画,琴瑟在第一位。所以裴太夫人要求姑娘们至少要精通三种乐器,最少有一眼是极其擅长的。
学音律乐器,可是要下狠功夫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肯定不会成气候。
而裴娇娘因为有裴大夫人的宠爱常常偷懒耍滑,连最简单的笛子也只是学了一知半解,堪堪达到能吹出完整曲子的地步,算不上精通,更谈不上极其擅长。
所以,每当裴太夫人院子里考较姑娘们琴瑟时,裴娇娘死活都不肯当着众姑娘的面儿吹笛子,哪怕挨了打也紧紧捏着笛子,咬牙坚持。
当时裴锦娘很不解,裴娇娘那么受宠,就算吹得不好,也不会受多大的惩罚,为什么宁可挨打也不当众吹笛子。
现在想来,是怕丢人吧。
和此时的明正一样。
这六个人里,他出身最高。
他会武艺,可其他五人也都会,而且很有可能比他武艺更高超。
他自小习武,其他五人可能学的比他还早,因为他是家中幼子,一直受父母溺爱,他六岁才开始习武,学的早的可能三四岁就开始蹲马步了。
若是说松雪茗雪是侍女,白檀白桦是小厮,只和年纪相当的隋礼相比较。
同为侍卫,隋礼会用各种弩,连裴锦娘随口提问都答的头头是道,有条有理。
可反观自己,学了十几年的武艺,连个最擅长的兵器都说不出来。
昂着头进来,不屑裴锦娘是个小姑娘,还是裴家的人,结果被她当着众人的面实打实的来了个下马威,明正无论如何一时间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若是没有便罢了,何苦耽误大家的时间。”裴锦娘敛了眼中瘆人的寒意,同时也收敛了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明正看。
明正的脸上先是蹿红,接着又发青,最后苍白起来,却仍是没敢答裴锦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