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亭气笑,&ld;你知道你用最干净的神情,在说着最恶毒的话吗?&rd;
&ld;是善还是恶,我不在意,我只要千奈。&rd;
&ld;你信吗千奈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任何人,一个女子一生只会爱一个男子。&rd;
湘柳说知道,就在他点头的一瞬,苏华亭忽然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他一动也不能动了。
&ld;杀了你,阿奈怎么还会有动人的笑,我不会杀了你,揭下你的皮,我要‐‐变成你。&rd;
那一夜,萤岸的苏府四下很是寂静,除了后半夜孩童的哭泣,千奈不断地哄着小猪儿,可小猪儿哭泣不止,千奈急着让人去把夫君找回来,却被下人告知苏华亭今夜不会回府了,萤岸的案子的棘手,他忙碌难以抽身。
千奈从晚间一直陪孩子到白日,小猪儿哭了几个时辰,嗓子哭得沙哑。
他一回来就急着给她道歉,说外面实在太忙,以后不会彻夜不回了,千奈气得捂住他的嘴,&ld;小声些,别把孩子吵醒了。&rd;
&ld;好。&rd;他轻轻吻了她的掌心。
千奈浑身一麻,&ld;闹什么呢!&rd;急忙抽回手。
&ld;千奈,生生世世,你只是我一人挚爱。&rd;
她察觉他有些奇怪,&ld;怎么一回来就说些不着调的话。&rd;
他年轻时候是很喜欢如此。
&ld;我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儿,你总是看着小猪儿,眼里都没有我了。&rd;他将她搂住怀中。
府中人大呼,&ld;不好了,不好了!&rd;
千奈走出门去,&ld;为何如此惊慌?&rd;
几个奴婢哭哭啼啼道,&ld;是湘公子……湘柳公子死了……&rd;
千奈的耳朵闷得发疼,&ld;你们说什么?&rd;
他身上没一处伤口,呆呆地躺在地上,面色还如生前一般,千奈想要去探他的鼻息,到了鼻下,她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ld;小柳儿……&rd;
她将他抱在怀里,心如刀割,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重新醒来,她哭喊不休,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离开了她。
&ld;苏华亭&rd;轻轻揉着她的发顶,温声安慰道,&ld;也许他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rd;
&ld;胡说,我没有让他离开,他哪里也不能去!&rd;千奈红着眼睛道。
三年后,萤岸灯节,天幕中的红色的灯笼照亮了半边天,即使在雕题的都城,也可望见萤岸的&ld;萤火&rd;。
千奈抱着小猪儿,在院子中做花灯。
小猪儿抓起地上掉落的糕点向嘴里填,被千奈打掉,她有些凶了,神色严厉,小猪儿一时间吓坏了,哭都不敢哭。
这一年来,家中的下人大多都走了,只留了几个略微忠心的人,在苏府侍候着。
有人来传话,&ld;爷回来了。&rd;
小猪儿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做,幸而千奈吩咐小人将他抱去睡觉,说是天晚了,小孩子不该熬夜。
她接过下人手中的莲子羹,&ld;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rd;
&ld;是,夫人。&rd;
他撑着伞朝她走来,将伞遮在她头上,&ld;别站在院中太久,这里露水重,刚才路上下了小雨,还好你给我带了伞。&rd;苏华亭说道。
千奈在伞下同他对视,&ld;下了雨,花灯还怎么燃?&rd;
&ld;是啊,下了雨,天上为何还有那么多花灯,所有人都未被淋湿,只我一人淋了雨。&rd;他看着她。
千奈推开伞,伸出了手去接空中的雨水,&ld;这雨只会打湿你我二人,你猜是为何?&rd;
他笑了,吻在她唇角,&ld;天要下雨,打湿谁,与我何干?&rd;
&ld;如果我告诉你,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你和我是真的,你信吗?&rd;千奈道。
&ld;我是真是假,你是真是假,我从来不在意。&rd;
&ld;湘柳,我此生唯恨一事。&rd;
&ld;哦,是什么?&rd;
&ld;将你带入我生命之中。&rd;
湘柳笑了,&ld;我骗你,你也骗我,我们还在玩小时候互相欺骗的游戏吗?&rd;
&ld;是游戏还是真相,你在意?&rd;她冷笑。
&ld;他会像我一样,将伞撑在你头上吗?不会,他只会顾着自己的衣襟不要打湿。他会晚间看你一夜吗?不会,因为他并不像我一样,将你当做全部,苏华亭,他明明没有那般爱你。&rd;
&ld;够了,别说了!&rd;她捂住耳朵。
&ld;他夜夜归来如此晚,是为何,你不会不知。&rd;
&ld;住口,我让你住口!他是爱我的,若不是你,我们可以恩爱一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rd;她哭了。
他只好叹气,擦去她的眼泪,&ld;别哭,我说这些只是心疼你,我想要对你好,想把你所需都给你,你为什么不要?&rd;
&ld;我不需要怪物的爱,我是人,和你不一样,你只是个木偶,根本配不上说爱一字,你杀了那么多人,还要说爱这个字,你有什么资格?&rd;
&ld;从始至终,我只杀了苏华亭,你应该信我。&rd;
&ld;是啊,我该信你。&rd;她手中一枝桃枝,握紧一端,她刺进了他胸膛中,毫不犹豫。
他果真没有流一滴血,这张皮囊下,是木头雕刻的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人。
&ld;阿奈。&rd;他握住了她持凶器的手,&ld;你一定很痛吧?&rd;
是她要杀他,他却反而问她痛否。
&ld;我忘了你根本不会痛。&rd;千奈说。
&ld;阿奈,你恨我?&rd;
&ld;不,我不恨你了,但我也不爱你,你对我而言,只是如我手中的桃枝,是一块木头,一个人,怎么会恨木头?&rd;
&ld;不爱我,恨我也好,可你连恨我也不屑,阿奈,你看我一眼好不好?&rd;
千奈背过身,须臾间化为漫天的萤火。
他手中伞悄然落地,胸口干枯的花枝渐渐顺着枝条流出了鲜血。
另一个千奈从院外向他奔跑而来,&ld;夫君。&rd;
湘柳倒在她怀里,&ld;无妨,这一刻是真是假我都不在意,只要这一刻的你是爱我的就好。&rd;
在雕题迷了路的季离忧四处找千奈的身影。
&ld;公子,要花吗?&rd;
&ld;不要不要。&rd;他推开花道。
&ld;是桃花,可以辟邪。&rd;卖花人坚持。
&ld;我不要。&rd;
&ld;拿着吧,有人需要。&rd;他道。
季离忧一听声音,拔腿就跑,可惜了,一把便被他拽了回来,&ld;何处去?&rd;
&ld;你怎么也来了?&rd;
黑色的天幕微微透出紫色的云霞,金光万丈。
&ld;跟我走。&rd;
&ld;可是那姑娘我还没有找到。&rd;
说书人气急,踢他一脚,&ld;再不走,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rd;
&ld;不要啊。&rd;他扯住他的袖子,&ld;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rd;
他道,&ld;放手。&rd;
两人来到了萤岸,不到一炷香,天边的紫色已经蔓延开,说书人也不急,缓缓到了府外。
&ld;带我来这里做什么?&rd;季离忧问道。
&ld;有事。&rd;
穿墙而过,他和季离忧光明正大进入了府中,院子中千奈依然紧紧抱着怀里的苏华亭,悲痛欲绝。
说书人蹲在千奈面前,拔出了桃花枝条,干枯的枝条抽了芽儿,一节沾满鲜血。
他叹息,&ld;可惜了,只差一点就可以变成人。&rd;
千奈瞪大了眼睛,&ld;你们是何人?&rd;
季离忧上前拉住她,&ld;快跟我走,这里不宜久留。&rd;
千奈道,&ld;放肆!&rd;
说书人以扇为屏障,挡住他们之间,&ld;她和她不是一个人。&rd;
&ld;一模一样,怎么不是?&rd;
&ld;真正的她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梦中的一个幻影。&rd;
千奈试图用手掌的温度暖和他,&ld;快醒醒好不好,别吓我,夫君。&rd;
说书人来了兴趣,走到她面前,&ld;你知道他是谁?&rd;
&ld;是我夫君。&rd;
&ld;你夫君多年前已死,你不知?&rd;
&ld;撒谎,这才是我的夫君。&rd;
&ld;你知道萤岸死的那些人是何人所杀?还是你以为是湘柳所杀?&rd;
她直直地盯着他,&ld;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rd;
他摇摇头,笑道,&ld;离忧,我们走。&rd;
走了几步,季离忧疑惑,&ld;入梦的千奈到底为何而来?若那个不是真的千奈,真正的千奈呢?&rd;
&ld;千奈已死,魂飞魄散。&rd;
&ld;真的?&rd;
&ld;嗯,她是为杀他而来。&rd;
&ld;杀谁?&rd;
&ld;湘柳。&rd;
&ld;湘柳是……刚才地上死的那个?&rd;
&ld;也许吧。&rd;
&ld;什么叫也许?&rd;
&ld;湘柳并非凡人,他是神嗣,却妄想变成人,可惜了,他所爱并不爱他,他没有得到真心,差一点,他就可以有真正的血肉了。&rd;
&ld;你说的,我听不懂。&rd;
&ld;没事,你不必懂。&rd;
&ld;什么啊?告诉我。你刚才说什么杀人不杀人的。&rd;
&ld;很简单,来我们茶馆的姑娘以为是湘柳杀了人,但其实是苏华亭,他想将罪名引到湘柳身上,但湘柳提前动手杀了他,没等他计划实现。&rd;
&ld;我还是不明白。&rd;
&ld;她恨的,到底是谁呢?&rd;说书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