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梁山伯早早起来,焚香沐浴,更换了衣裳,便带着四九和采薇乘坐牛车,带昨晚采买好的束脩和贽见之礼,准备去拜访孙绰。
他所居住的地方在钱塘县城,抵达孙绰隐居之地,不过十里左右。
一路走来,道旁都伴随着溪流潺潺,清澈透亮。
偶尔见得一座座小桥点缀其,旁边有着常年绿意的树木衬托,精致怡人。
虽然牛车缓慢,但半个时辰后,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从车下来,便看到远山青葱,草木掩映之下,坐落着一栋草堂小居。
草堂之前,大约数百步的距离便是明圣湖。
中间有着方圆数百步大小的草坪。
到了草坪之前。
梁山伯让四九将牛车停在一边,就让采薇在车子,而自己则是亲自提着束脩和贽见之礼,准备前去拜访。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这片草坪,竟然有着数十名士子游玩。
见着此处居然有这么多人,一开始梁山伯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旋即就醒悟。
孙绰乃东晋名士。
如今虽隐居明圣湖畔,但也经常有人慕名前来,想要求得孙绰一见。
不过,这些人也都晓得分寸,并未靠的很近。
而是都在草堂外的草地缓坡驻足。
或是游览风景,或是与好友谈玄论道,或是吟诵诗词。
总而言之。
运用一切能够运用的手段,希望可以得到孙绰的注意。
只要能被孙绰注意,哪怕只是提点一句,也受用无穷。
而若是能蒙其夸赞一番,那便可一举在江东成名。
只不过。
到现在为止,尚且还未曾有人能够得到孙绰的夸奖和赞誉。
而当梁山伯来到这里后,一开始他们本来也不在意。
只以为这又是一位想要吸引孙绰注意的士子。
但不得不说,这位士子的风度相貌当真超凡脱俗。
令不少人见了,都骤然失神了一刹。
但旋即。
他们便纷纷收回目光,复又将目光挪转到草堂门口方向。
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
一个穿着奢华的青年,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他身后,则是几个奴仆,都带着珍贵礼物,却都没有送出去。
而见着这一幕。
这些士子的脸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真以为他是太原王氏的子弟,就能见到孙绰先生?”
“想他来时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估计没想到自己今日也会吃一个闭门羹,被拒之门外吧!”
“谁让他先前那般高傲姿态,不过一个北呛蛮子,来到南方居也这般嚣张!”
“就是!”
“不过就是太原王氏罢了,看他嚣张的劲头,我还以为是琅琊王氏出身呢!”
众人都是低声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话,周遭顿时为之一静,随后便是一阵压抑的笑声传来。
这时代有两大王氏。
一者太原王氏。
而另一者则是琅琊王氏。
太原王氏也是高门望族,传自东汉王允一脉,在士族之中的郡望颇高。
祖历代都有人任三公,更有女眷入朝为皇后。
而到了东晋,也有不少王家子弟位居朝廷高官,甚至是名士清流行列。
如王述、王恭、王爽、王恺、王蕴、王坦之等人。
然而,这般高门大户,辉煌郡望,若是放在另外一个家族姓氏,族人足以自傲,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抬起头来,目空一切。
可在这时代。
比起另外一个琅琊王氏,就差的远了。
琅琊王氏,是长期生活于琅琊郡内的王姓望族,本来只是一郡望族。
自这一世族的奠基者王吉,由琅琊高虞徙家于同郡的临沂县都乡南仁里后,王氏在此繁衍生息长达400余年,遂以郡望为名,称‘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发展于曹魏西晋。
永嘉之乱时,琅琊王氏自临沂衣冠南渡、举族迁居金陵。
而这个时候,王氏还并不显迹,真正显迹则在于其后——
以王敦、王导为首的士族集团拥立琅琊王司马睿,建立了东晋。
并且,为了确定琅琊王氏的第一望族地位,王家特意筹谋迁都。
为此。
王导的堂兄弟王旷对司马睿进言,说如今北方的夷族太多,建议南渡将首都定在金陵,依靠长江天险,如此一来,则朝廷平定。
而在王旷提出这个建议之前,王敦、王导已经率先南下提前开辟属于王氏的根据地了。
当时司马睿毫无根基,虽在士族拥立下成为皇帝。
但却几如一个提线木偶。
如此情况下,他自然不敢反抗。
于是。
永嘉末年,整个中原地区的北方名门望族,以及朝廷机构和大小官员、甚至士族家中的佣人和鸡鸭牛马都被带过了长江。
这次以门阀士族为主要力量的大迁徙共有九十多万人,而琅琊王氏是其中最重要一支,也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一支。
建武元年。
司马睿在王氏家族的拥戴之下,于建康建立东晋,中兴了晋室。
正因这一举动,王氏家族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地位名望之高其他家族根本无法取代。
在王氏势力最大时候。
朝中有四分之三以的官员是王家的或者与王家相关的人,这时的王氏,郡望天下闻名,为当世第一。
是真正的‘王与马,共天下’。
王,便是琅琊王氏。
而马,便是司马家。
而面对拥有着这样威势的琅琊王氏珠玉在前,太原王氏的光辉,毫无疑问就被遮掩了许多。
以往太原王氏的子弟在外,但凡说出自己的姓氏,对方都以为是琅琊王氏,因而肃然起敬。
后来得知是太原王氏时,虽然也是敬重,但终究还是少了那么一份肃然。
这也成了太原王氏子弟,心中最大的痛点。
如今,这位士子明知道这青年出身太原王氏,却还要故意提及琅琊王氏,显然是有意为之。
果不其然。
被拒之门外的青年,脸色特别难堪。
回过头来,有心想要发火,但终究念及着此地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不过。
也不知他怀着怎样的念头,却是没有走,而是就在一旁的牛车坐着,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见了这一幕,梁山伯稍作沉吟,于是便提着束脩和贽见之礼,走了过去。
他这一举动,当下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