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尽管有所预感,青木还是吓了一跳,毕竟他不久前还见过这个人,怎么忽然就成了一千年前的木乃伊了呢?
司徒解释道:“我们对拉姆拉的空间结构了解得太少了,也许存在一些时空静止区,那里的空间不会流动,物质运动速度变慢了。”
“物质运动变慢那不是应该人活得更久才对吗?”佩特鲁说。
“不,人体的新陈代谢是不会变化的,否则人就死了。时空静止区内粒子的衰变速度也不会减小,只是相对于空间的移动速度会变慢。”司徒说。
“还是难以理解。”鲍里斯走到哈尔西的尸体前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可怖的干尸的脸。
“你们都是常年在海上的,知不知道海底的死亡阴影,那里的海水是不流动的?”司徒问道。
“知道,在南纬32以北的北太平洋海面下约两到四千米深的地方,有一片绵延数千公里的阴影地带,据说那里的海水被困住了几千年。”伊万说。
鲍里斯正要伸手去摸哈尔西的衣服,听到伊万的回答愣了一下,作为一名潜艇老兵,对海底的情况自然非常熟悉,但他却没有听说过这个。
“嘿,伊万,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奇闻怪谈的?我敢打包票,库兹涅佐夫海军学院的教官从没教过这个,我们的潜艇也开不到两千米深的地方。”
“你该多看看自然杂志,鲍里斯。”伊万说道,“斯通先生,我觉得那不应该叫死亡阴影,因为那里也有少量的生物,只是氧气含量很低而已。”
司徒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物种当然可以在那里繁衍,只要适应了那里的环境,但那不是我要说的重点。重点是那里的海水是不流动的,它虽然和整个太平洋融为一体,却有着明显的边界。几个世纪以来,那里的海水都是静止的,几乎没有发生过垂直方向的移动。它在自己的空间里进行着循环,而从不与外界的海水发生交换。
海洋学家把那里叫做死亡阴影。
如果有一头喜欢漂流的鲸,不小心进入了那片海域,那么它就会永远在那个阴影里漂流,除非它认准方向,向上游到海面。当然,鲸鱼是要到海面上透气的,所以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你是说,在拉姆拉里面,也存在这样的空间阴影?”青木问道。
“理论上,这样的空间阴影在宇宙中一定存在,只是我们无法从视觉上分辨出这样的地方,因为它和别的空间是相连的,就像海底的死亡阴影那样,但它却有着明显的边界,和外界既联通,又隔绝,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司徒缓步走到窗边,伸手在窗户上抹了一下,模糊的玻璃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清楚,反而留下了一条划痕,像毛笔写下的“一”字。
“相对于广阔的宇宙,人类还只是依附于地球生活的爬虫,从未真正离开过行星表面,自然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空间阴影。当哪天人类开始驾驶着宇宙飞船,征服星辰大海的时候,一定会经常遇到静止空间。当然,那时候人类的飞船也一定有能力摆脱静止束缚,只要有足够的动力并得到精确的空间曲度,但以当代的技术比如这艘军舰如果跌入静止空间,它的动力无论如何也不够摆脱这个空间,就像我们无法摆脱星系引力一样。
拉姆拉蚁穴的空间隧道一直在宇宙中扭动,随时可能出现在银河系中的任何位置,跌入静止空间的几率自然就会增大。一旦遇上了,除了等拉姆拉把我们甩出来外,就只能等着了。”
“就把自己等成了木乃伊?”
伊万想起了在潜艇里没日没夜的日子狭小的空间、冰冷的机器、无声的电波和永无止尽地等待……,周围除了海水就是海水。很多官兵都得了抑郁症,有些人自杀了,就是因为受不了那种与世隔绝的永恒的孤寂。
“是的,能变成木乃伊算他们运气,说明那个静止空间的环境还不错。”司徒说,“进入静止空间的人虽然感觉不到什么,只要有足够的补给,正常的环境,人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活着,就像你们活在潜艇上一样。不过静止空间的关键在静止两个字,它不受到引力影响,空间位置变化极小,几乎不存在加速和减速现象,里面的物质和外界发生能量交换的速度很慢。
所以虽然它内部的时间是正常的,但以我们作为观察者时,它的时间会收缩到极小。因为我们相对于它经常在进行加速或者减速,当我们和它相遇时,也许它过了几十年,而我们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我们手头没有仪器,不知道它是不是曾经处于特殊的辐射场,但从这位哈尔西中校的尸体、衣物的变化情况来看,即使处在辐射异常的地方,变成现在这样至少也要几百年。
从船体表面来看,它没有受到海水的电化学腐蚀,船舱里也一点儿都不潮湿,说明舰艇在很长时间里都处于远离海洋的地方。
它表面更像是一种风化现象,但痕迹不明显,说明那里的空气流速不快或者粒子辐射不强,完全是时间对它造成的无声的破坏。所以我们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一点儿也看不出它有什么不妥。
这艘舰艇一定是不小心跌进了静止时空里,经过了千百年的时空漂流,然后又被拉姆拉的某一条时空弦或空间隧道捕捉到了,给拽了出来。”
“那么说这船是肯定不能用了?”鲍里斯觉得很可惜,尤其是那两架阿帕奇。他开了多年潜艇,却很少有机会碰飞机,直到退役后才在一个客户那里开过米2。他一直想尝试一下米4或者更高级的直升机。
“能源肯定耗尽了,船上的武器你们最好不要碰,不安全。”司徒说,“不过这么大一艘船,倒是可以给我们当基地,比住在露天的树林里强多了。伊万,去看看舷梯有没有锈住,能不能手动放下去,不能每次都爬绳子上来。”
伊万答应一声,就带着鲍里斯出了指挥室。
“我们也出去。”司徒说。
“不到别的舱室看看?”
“没有电源,下层的舱室很黑,看不见的。我们需要找一些火把来。”
他们来到船舷上,靠着栏杆,来时乘坐的救生艇就在下面,艇上的人正仰着脖子,殷切地期盼着上面的消息。
“夫人,别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让你们上来!”佩特鲁朝着小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