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轻歌老老实实俯身作揖，却皇后拉住:“阿昀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姐姐，你又何必如此生分？”

轻歌先是一怔，看着陛下娘娘都笑吟吟瞧着她，只好试探开口:“那……太子弟弟？”

折寿了。

千宸熠昀知道，他的父亲正在注视着他，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他忍住崩溃的边缘，努力向轻歌笑道:“今日阿昀两手空空忘记备了贺礼，还望阿姐莫怪。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告诉阿昀一声，阿昀下次再准备礼物。”

“不打紧的。”轻歌知道这一声阿姐到底意味着什么——前尘往事，他什么心思，都该断了。

而且她也不是他值得喜欢的人，他年纪还小，不应该盲目喜欢一个待他好的人。他将来会遇到更多更漂亮、有才情的女子，他的东宫里，总会有一个与他情投意合的少女。

而她，本来只是一场意外。

毕竟，当年看着小男孩被欺负，轻歌只是想到了自己而已。

那个，又是被自己亲生父亲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当年月后虽然不得宠，但好歹是贵妃之首，而她的儿子却没有因此得到半点好处。

她也多次想问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为什么对她的孩子那么残忍？

可她不敢。

前皇后许长欢娘娘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喜欢这种东西，注定稍纵即逝。

不敢违背圣意，只能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莫名其妙被孤立，直到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出现，冲上来把他护在身后。

她因此对轻歌十分感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轻歌会成为自己儿子的劫。

好在陛下，阻止了一切。

而这个男人，格外满意看每个人不一样的表情:“阿昀啊，你不是很喜欢轻歌姐姐么，这样以后你们可以直接姐弟相称，开心吗？”

煜昀漠然看着自己的父亲，脑海里浮现起前几日御书房里，他对自己说的话:“喜欢又如何？你没有能力保护，她成为别人的妻妾，或者死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喜欢的女子变成世人口中自己的姐姐，这样无论如何，世人都会用姐弟的关系看待，永远需要清醒、克制，不得半点越界。”千宸邕无所谓说着，眼里却染上兴奋的神情——他很想知道，一个从小被欺负孤立的孩子，遇到自己的救赎被毁掉，到底会是什么表情？

会是不甘的怨恨么？

好期待啊。

“阿昀，这份礼物你可还喜欢？”千宸邕又重复了一遍那晚的话，这才看到自己的儿子脸上，消失了常见的畏畏缩缩的模样:“轻歌姐姐不是物品，儿臣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姐姐受到半点委屈。”

十五岁少年的笑容温暖而纯粹，乖巧一如既往。

一大群人各怀鬼胎用完了膳，皇后刚和轻歌坐着聊了一些贴己的家常话，就听到了陛下又说道:“轻歌你觉得，阿昀是不是该定个太子妃啊？”

轻歌先是一怔，他又笑着补了一句:“轻歌觉得楚国公主如何？”

当他说这些话时，轻歌注意煜昀死死盯着自己，眼里皆有绝望的请求——不要。

楚国嫡出的公主，自然不可能做侧妃，她是知道的。而煜昀……确实需要一个尊贵的女子来扶持他，一个左相的女儿远远不够。

轻歌其实也有私心——如果煜昀坐稳皇位，她伺机杀掉千宸邕，这样也不会引起国破家亡。

可又想到，那个笑容单纯，也喊她姐姐的小公主。

兮谣无论愿不愿意，都轮不到她能左右。她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并不能锦上添花。

可她能说什么呢？

在皇后的期待，和千宸凌枫越来越差的脸色下，只能笑着开口:“楚国公主乃嫡出公主，年龄相仿身份尊贵，阿昀弟弟……自然与她天生一对。”

“轻歌姐姐——”阿昀唤了那么多年的轻歌姐姐，有害羞的、紧张的、开心的、乖巧的、难过的……她都再熟悉不过。

而这次，是她从未听过的绝望。

她避开了少年的眼光，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提醒他:“阿昀，两国和亲不是小事，你已经长大了……”

你应该明白和亲，不是儿戏。

可她还没有说完，千宸煜昀就摔东西夺门而出。

月后娘娘尴尬开口:“阿昀……怕是害羞了，轻歌你不用放在心上，先吃点东西，本宫说他去。”

轻歌刚准备嗯一声，就听过身边的千宸邕笑着说:“无妨。到底还是小孩子罢了，轻歌去哄哄就是了。”

好家伙，这又是把她从火坑里推啊。

生气因她，她去哄，然后呢？

和他说兮谣有多好，这样只会更让情况越来越糟吧？

可她着实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起身去寻。

结果找到煜昀的时候，那个明媚的女孩子正坐在他身边问道:“你哭什么，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轻歌怔住。

“你哭什么，是有人欺负你了吗？”九岁的小女孩把帕子递给年幼的小童，小童委屈哭道:“哥哥姐姐都欺负我，阿爹阿娘明明看到了还不帮我说话，呜呜呜……”

小女孩一听，连忙拍拍胸脯:“没事，我来保护你！”

一言既出，数年后，却成了牵绊。

千宸煜昀凶巴巴对兮谣说道:“你管不着！”

兮谣无辜开口:“可我不想嫁给你这种哭哭啼啼的，太丢人了吧，你别哭啦。”一面说着，一面伸手给他用帕子擦眼泪。

突然的举动把他吓了一跳，一紧张之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两个人面面相觑，很快都红了脸，连忙松手各自扭头看风景。

轻歌看气氛不错，便转身放心离开了。

溜了溜了。

结果还没有走几步，就撞上了西门慕白。

“轻……卿音郡主。”西门慕白连忙改口，毕竟已经不是单单的左相之女了。

轻歌挤出官方微笑:“太子殿下安。”

“郡主是打算去哪？一起走吧，慕白——”

“一起。”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轻歌懵逼抬起头来:“阿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