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晏成雪眼角周围的乌黑被一点一点擦去，管嬷嬷的面上终是出现的一抹无奈之色。

“二小姐您这是何必呢？”说着，管嬷嬷摇着头走到晏成雪的旁侧，忽而伸手拿起装台上的梳子。

五指插入发间，管嬷嬷的眉间终是出现了一丝柔和。

晏成雪则是转过身子认真坐好，任凭管嬷嬷的手在自己的发间飞舞。

“当初，奴婢也是这般给你梳发的，不过啊，那时的您还只会到处跑，到处撒野，哪有如今的姿态。”

说着，管嬷嬷的眉间出现一抹怀恋之色。

晏成雪的眸光一动，身子微倾，转而说道：“嬷嬷，不若此次您随我回去吧。”

管嬷嬷那游走于晏成雪发间的手忽而一顿，随即便听她道：“罢了罢了，奴婢在这都已经呆习惯了，那大宅之中的事，确实不适合奴婢。”

管嬷嬷就像是一瞬间想通了一般，对晏成雪没有了略显的不喜：“二小姐您有事便直接问吧，奴婢定不会瞒您。”

管嬷嬷这明显松下来的口吻让晏成雪松了一口气。

“嬷嬷，扶腰您还记得吗？”想着册子上所载，那扶腰于几日前失踪，不知去了何处。

“扶腰……”管嬷嬷皱着眉想了一些，忽而一拍手，“二小姐，你这么一提，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晏成雪：“？？？”

未等晏成雪发问，便听管嬷嬷道：“小姐您许是不知道吧，这从主宅被赶来庄子的人，他们虽说是保住了性命，可是他们这一生也莫想再有大的出路。”

晏成雪挑眉，只静静听着管嬷嬷继续道：“他们不会再受到重用，就算主宅重新从庄子选人，他们也不会在入选之列。”

晏成雪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便是将那句“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发挥到了极致吧。

可是，这同她们在讨论的有什么关联吗？

晏成雪的眉间染上惑意，却也知管嬷嬷是个聪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估计解释还在后面呢。

想着，晏成雪便静静等着管嬷嬷的下一轮话。

“他们被赶来之际，一个个的还以为自己是在主宅伺候的，一众人各个姿态高傲，给予了庄子里的人脸色。”

说着，管嬷嬷的面上闪过一抹狠厉：“她们已然被赶到庄子，神情依然高傲，奴婢这些年虽说在庄子里养了个不计较的性子，可是也不能让庄子里的人被欺负了去。”

晏成雪赞同地点了点头，便听嬷嬷继续道：“是以，奴婢便罚了他们，他们倒是安分了不少，可是唯独那个扶腰，初初闹腾之际她看起来还是最为安分的，可是罚了之后，她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奴婢没办法，只能让它去做了这庄子中最苦最累的活。”说着，管嬷嬷面上的狠厉散去，“不过啊，这丫鬟是个性子烈的，不日前跳水自尽了。”

“跳水自尽？”晏成雪的眉间染上惑意，“不是说失踪了吗？”

听言，管嬷嬷便知晏成雪这是将自己特意放在桌上的书册看了进去，眉间染上笑意，却也不忘对晏成雪解释道：“这生前再怎么不好，可死后也得体面一些不是。”

“这扶腰虽说人品不如何，可到底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写个失踪，也好过落到别人嘴里，成了那……”

管嬷嬷摇了摇头，没再说后面的话，晏成雪点点头，没过多问，只想到了另一件事。

“即是如此，可为何白榕前去查探，却无人说明扶腰的情况，只道是没有这个人？”

“那群人怕被扶腰连累，可不就是巴不得没有扶腰这个人嘛。”说着，管嬷嬷的眸中闪过不喜，一点儿也不掩饰。

晏成雪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随后她便静静等着管嬷嬷为自己梳发。

然，晏成雪没话了，管嬷嬷却是有话。

“二小姐，这就是您一大早唤着闹鬼的原因吗？”管嬷嬷手中拿起晏成雪的一缕乌发，轻轻一扯，晏成雪的头皮一痛，她当即痛呼一声，正欲说什么之际，管嬷嬷手上的动作又不急不缓地接上，仿佛方才那轻轻一扯不过是个意外。

晏成雪虽说是个主子，可是也没道理去责怪一个不小心扯了一下她头发的管嬷嬷。

想着，晏成雪咬了咬牙，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这管嬷嬷绝对是来克她的。

“您有事只需要传唤便是，何苦弄这么多幺蛾子，这庄子里的人皆是晏家的家养子，他们都是奴才，您大可不必忧虑。”

管嬷嬷说的自然，显然对庄子里的这群人信任到了极点。

晏成雪本不欲打击管嬷嬷，可是她忍不住！

“你可知今日白榕为何不在？”话间，管嬷嬷已经心灵手巧地在晏成雪头上绾出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管嬷嬷没注意到晏成雪的问，只下意识问道：“什么？”

“白榕受伤了。”只一句，晏成雪的面上瞬间染上凝重，“所以，嬷嬷您真的确定那扶腰是真死了吗？”

管嬷嬷怔愣，晏成雪却依旧背对着她，只透过铜镜映出来的模糊影子辨认管嬷嬷面上的神情。

待到反应过来，管嬷嬷忽而退了一步，“噗通”一声跪倒：“二小姐，若您所说为真，那奴婢愿意领罚。”

晏成雪的眉心一跳，对着屋中的一角落道：“出来吧，白榕。”

紧随着，白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的面上依旧冷然，可是比之平日，若是多了份苍白。

“这……”管嬷嬷一抬头，白榕便以经蹲在了管嬷嬷的面前，她当着管嬷嬷的面，面无表情揭开了自己的衣袖。

衣袖遮掩之下，竟是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隐隐还可见到绷带上面浸出些许鲜红。

“这……”管嬷嬷拧眉，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的？”白榕历声质问，“你管着这庄子，庄子中有什么人都不清楚，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管嬷嬷哑然，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反驳白榕。

“呵……”白榕冷笑一声，“看来你方才对小姐表现出来的亲昵也不过是假的吧，说不一定这凶手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