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西次座的四人桌上有人说:“安乐公主今日打扮的怎么这么素净?还是,吕大将军对公主不好,让公主憔悴了?”
正低头弄茶的姬舒窈,眸子抬起,看了过去,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妇人。
妇人旁边的少女一袭紫衣,珠围翠绕,气势凌人的样子,见姬舒窈落在她身上,竟然给了姬舒窈一个白眼。
姬舒窈秀致的眉一蹙,呵,什么阿猫阿狗,竟然敢当众给她脸子。
她当即要站起来,用了半天力气,也无济于事。
吕擎川的手不知何时箍住了她的肩膀,箍的死死的。
她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是要演戏?看着自己的夫人被人这般奚落,你连个屁也不放,还是不是男人?”
吕擎川的手从她肩上滑了下去。
她暗骂他没种的时候,他又执起了她的纤手,将她的手拉至唇边吻了一下,对那妇人道:“公主昨夜累着了,魏夫人不要见怪。”
虽然吕擎川声音不大,还是被很多人听见了。
尤其那未婚的女眷,个个羞煞的样子。
大将军威名在外,一向以冷峻的面孔示人,又与公主不睦,人人都以为他是个只会打仗的硬汉,没想到也会说这样的话。
看来,大将军与安乐公主的关系并不似外界传的那么糟糕。
很多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被吕擎川这样的男子疼爱,该是多么幸福。
坐在吕擎川与姬舒窈身后的刘婥,嘴唇都快发白了。
为什么大将军要这么护着安乐公主?
旁边的吕夫人脸上倒是露出了笑容,感觉太皇太后这次寿宴办的不错。
姬舒窈已经猜到当众想让她难堪的那两个女人是谁,御史中丞魏山的夫人与女儿魏楚楚。
那次在长安大酒楼,她还看见吕擎川与魏楚楚的兄长魏蒙在一处呢。
想必魏楚楚今儿进宫,就是为了看吕擎川吧。
果不其然,魏楚楚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吕擎川。
她看向吕擎川,发现他还拉着她的手,她赶紧抽开,脸上一热,低声道:“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吕擎川歪头,在她耳边道:“不是你让我给你出气么?怎么,公主还不满意?要不要我再说两句?”
姬舒窈嫌恶地咧了咧小嘴,“没脸没皮。”
他继续道:“我没说错吧,你不好好打扮,会无端的给人以口实。”
姬舒窈嘴硬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他声音突然低的几不可闻,“公主今日的素妆,很像从前。”
姬舒窈抬眼看他。
他已收回目光,扭头跟吕夫人说话。
很快,皇上与皇后携着太皇太后来了。
他们一出现,大殿之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刚才还在喝茶聊天嬉笑的众人当即闭嘴,站起来身来,整整齐齐地行礼问安。
三人登上玉阶,在台上落坐,太皇太后在中间,皇后在左,皇上在右。
皇后裴氏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孙女,模样也是非常出挑的,只是穿着庄重的皇后服饰,显得有些拘谨,脸上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她并不如意。
太皇太后是寿星,是今日的主角,一袭湘红色软缎宫袍,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并以金丝银线细细勾出花朵精致的轮廓,尽显雍容华贵。虽然太皇太后今年已经六十八岁高龄,因保养得当,仍然焕光焕发,还能看出几分她年轻时的动人姿色。
衬得一旁的皇后,有几分孱弱苍白。
姬舒窈自小就知道,她这个皇祖母争强好胜,贪恋权势,父皇在世时他们母子二人还因太皇太后插手宫外事务有过争执。
如今姬郁对她孝顺之至,后宫之中凡事都得经她的手,反倒显得裴皇后成了个摆设。她过的称心如意,自然也容光焕发了。
裴皇后的失意,也就可想而知。
正思索间,姬舒窈感觉有两道凌厉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她搁在膝上的手一紧,抬起头来,见太皇太后正在看着自己。
从小到大,她最怕太皇太后,条件反射地就僵直了身子,嘴角抽着,回了一个笑容。
太皇太后没哼声,目光扫过她,落在了吕擎川身上,收起凌厉换作了慈和。
闲话少叙,在座之人开始献礼。
太皇太后坐在上头,一一看着,点着头,看似满意,却并无触动。她身居后位,历经三朝,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寿礼这种东西,早就不稀罕了。只有五岁的大皇子写的一幅寿字,让她起了兴致,亲自拿过看了,夸赞淑妃教导的好。
在座之人也纷纷附和,对淑妃母子一番奉承。
裴皇后听着这些话,一张俏脸,快滴出水来。
安宁公主与宋昭旭献了一支千年人参,装人参的锦盒两丈长,里面的人参足有小儿手臂那么长,参须茂盛,难得一见。
姬静姝说这是她半年前专门派人去长白山寻找的,就是为了在皇祖母生辰这日献上,为皇祖母延年益寿。
太皇太后听罢笑出了声,直夸:“还是姝儿有孝心。”
姬舒窈就准备了些寿桃,反正太皇太后也不喜欢她,就算她挖到这么大的人参,也换不来太皇太后一个好脸色。
搁在膝上的手忽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
这只手掌上布满了茧子,粗糙的扎的她手背发麻。
她挣了挣。
吕擎川附耳道:“待会儿听我的。”
安宁公主落座后,轮到了姬舒窈。
她还在怔忡之中,已被吕擎川拉着站起身来,秦业已捧着一大大的木箱走上殿来。
太皇太后沉了口气,显然经过刚才儿孙后妃们的一番献礼,她已经乏了。
吕擎川道:“太皇太后,这是安乐公主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为您缝制的百子千孙被......”
秦业配合着吕擎川将被子拿出大概展示了一下,一床百子千孙被并不稀奇,以前给太皇太后献被子的人不在少数,但这床被子用料之精细,缀饰之奢华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上头所饰的珍珠都有一万多粒,宝石白玉几百块,更有翡翠西瓜,九玲珑宝塔,翠玉佛等珍贵的宝物。
纵使是太皇太后也禁不住多看了一眼,听吕擎川说着这被子的含义,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广阳的姬战。
她有这么多的子孙,最疼的孙子却不能膝下承欢。
这一年来,吕擎川在外征战,太皇太后倒没听说姬舒窈闯过什么祸,原来在家里给她做被子呢。
她是姬战的亲妹妹。
太皇太后看着她的眼神中敛去些许凌厉,淡淡道:“你有心了,也懂事了不少,这被子,哀家收下了。”
姬舒窈垂首做恭敬状,“这是孙女应该做的。”
除了太皇太后的嫡系子孙,其他人等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献礼的,他们带来的寿礼已经交给太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张德芳,登记入册后,放进太皇太后的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