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大人将我扶了起来,用自己的袖子为我擦拭身上的水渍,语气中温柔带着埋怨:“你高兴就高兴,在地上跪着干什么?瞧这一身的水回头肯定是要生病的。”
我笑的脸都红了,真是人逢喜事,想什么来什么,拽住他的手说道:“妾身不还是高兴的?咱们府里总算是添新丁了,日后就算是入土,也有摇铃的。”
“烟成不也是咱们的孩儿。”宋大人淡淡道。
“……”我笑笑:“您说的是,不过这事儿还是令人高兴,衣服湿了算什么,就是让妾身再被雨淋个七八遍都行。”
“净胡说。”大人掐了下我的脸,对徐嬷嬷道:“送你们主子换身衣裳去,免得冻到了。”
“别别,”我拦住宋大人,“清泉的事儿我还是才知道的,大夫已经叫去她院子了,咱们此时过去正好可以让大夫把把脉,看看胎位如何。”
大人微微蹙眉,不是很赞同:“那也不急于一时,我送你回院子里把衣服换了,再来也一样的。”
我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深深后悔起方才太过于激动,给大人行礼了,想了想,灵机一动道:“大人莫急,你瞧咱们都到花圃了,离我的院子这么远,但是却离清水苑没几步路,我去她那里换身衣服还是使得的,您说是不是?”
“哪里都是你有理。”大人摇摇头,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捂了捂,我笑道:“您这手比我的手还凉呢,还是我给您捂吧。”
说着,我们两人共打了一把伞,朝清水苑走去。
一百四十八
溪儿说清泉姑娘今日身体不大舒服,一早就睡了。
我瞧了眼,见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也不想搅扰了她,毕竟琉璃同我讲,她便是发现清泉姑娘吃不进去饭还不停的干呕,才去打听她月事来没来,推测出她怀有子嗣的。
这几日这般的阴寒,她吃不进去东西长得又这么的瘦,我隐隐有些担忧这胎坐不稳了。
大人撩开床幔坐在了我身边,对溪儿道:“方才瞧见大夫在正堂里坐着,可是把过脉了?”
“不、不曾……”溪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心中暗嗤,这主仆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糊涂,这般的大好事都不知道通报一声,平白让清泉肚子里的孩儿遭了这么多天的罪。
想了想,我又惊疑起来,难不成她们是害怕我发现清泉有喜后作出些什么妒忌之事?应该不能吧,我虽然没有厚待过清泉,但最近这小一年里倒是没做过什么了,让她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像我这般的主母,已算仁慈了。
我察觉大人的手越发的凉,便往自己的袖子里放了放,对溪儿道:“你这奴才实在是粗心大意,主子身体不适都不知道找个大夫来问一问,想要休息也不差这一会了,让大夫进来诊一下脉,总不会耽误些许时间的,也好让大人安心不是?”我转头笑着看向他。
大人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对我微微点头。
不多时,坐府大夫便进来了,他姓贾,瞧着挺大岁数的,花白的胡子长到胸口上,整个人富富态态的,像是年画里的财神爷,但我有次听下人说其实他才比大人年长五岁,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人同他站在一起,简直云泥之别,幸好他年少时曾向往前朝风流名士没有留胡子,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打消他这个可怕的念头。
贾大夫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手隔着布,在清泉姑娘的腕子上停放片刻,笑道:“大人、夫人,这脉象珠圆玉润,喜脉无疑。”
“……”
满堂寂静。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知怎地,想起了曾经的事儿。
一百四十九
我不知宋烟成让我怀上孩儿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
但毫无疑问的,他并不希望我生下他的孩儿。
也是同这样的冬日。
京都那边是下雪的,有个眼生的丫鬟说,老爷让我去湖边的凉亭,我当时还是想要缓和缓和两人的关系的,毕竟肚子里有了孩子,凡是总是要有条退路才妥当。
于是我便打着伞去了凉亭,到地方之后才发现宋烟成正在和朋友喝酒说笑,外男在场我怎么能露脸呢?
我连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扭头想离开。
宋烟成叫住了我,他道:
【这是景阳侯府家的大小姐,叫来让你们瞧瞧,省得总说贵女们漂亮。
那个,你先别走,站这给我倒酒吧。】
寒风飒飒。
吹透了我的衣裳。
也冻凉了我的心。
一百五十
我在耳房的屏风后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换上珍珠从我院子里取来的褙子,收拾妥当后,将自己方才心中的悲苦压抑下去。
那是前世的事儿。
我告诉自己。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想了。
一百五十一
清泉姑娘早就被折腾醒了,等我出来时,正瞧见他们二人正一坐一靠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心中好奇为何是这般的反应,难不成大人不喜欢这个孩子?
或者说,大人不想要妾生的孩子……
应该不能。
我打消了自己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将茶叶放在杯中,七分放满,我将一杯放在大人手心,一杯没有放茶叶的给清泉,对她笑道:“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吃喝了,你这屋子里的茶叶大都性寒,一会给你换几样来,今日天寒,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谢谢夫人。”清泉缩手缩脚地把茶杯拿了过去,活像是我欺负了她一般。
瞧她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我暗自皱起眉头。好人家的姑娘从来都是要求行的稳、坐得直,天天都是楚楚可怜的样子,除了自己的男人会喜欢以外,哪里是个旺家之像!
而且,她总是让我想起宋烟成的表妹。
实在是令人厌恶。
“好了,咱们该看的都看了,你这边下人不称手,回头我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伺候你。”我语气冷淡下来,不复先前的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