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无碍?”
“嗯。”我胡乱地点头,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注意到大人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吓得扭开了头。
一百六十三
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我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还是玛瑙为我更衣,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披风。
“玛瑙,徐嬷嬷是谁吩咐抬出去的?”我问。
“呃……奴婢不甚清楚,好像是外院的小厮吧。”
我看向琉璃。
琉璃弓腰道:“是大人身边的侍卫,当时元夕也在场。”
“这样啊……”我自言自语道,望着正对着矮榻的墙上正挂着的大人给我画的丹青,觉着好似被什么东西勾了魂一般,空落落的什么都不想做。
一百六十四
后院清水苑。
清泉姑娘正坐在梳妆镜前抹眼泪,溪儿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走。
“你快别哭了,想想办法啊。”溪儿压着声音埋怨道。
清泉姑娘回头,眼眶都是肿的:“哪里有办法呀,主子非要来看我,难不成我还要拦着他?都说薄命红尘人,我……呜呜。”
“快别哭出声来!”溪儿连忙捂住了清泉姑娘的嘴,眼睛警惕地盯着帘子外的那两个婆子,“我听说,大夫人那个贼妇已经把徐嬷嬷给逼死了,想必她已经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了……只是不知道老爷那边作何感想。”
“老爷,”提到宋大人,清泉姑娘也不敢哭了,她心虚地眼神左右乱瞟,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老爷他……”
溪儿重重地叹息,脸上满是愁容:“若是让他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主子的,咱们俩难逃一死!”
清泉姑娘的脸瞬间惨白一片。
溪儿继续在屋子里绕来绕去,恨恨道:“原本咱们计划的好好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肚子里那个害人精做掉,我把那药都买来了,谁知居然被毒妇提前一步!”她将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中。
“溪儿……”清泉姑娘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其实咱们也可以将计就计。”
“嗯?”溪儿问道:“你有何想法?”
“侧耳过来。”清泉姑娘招招手,在溪儿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溪儿听完,眼前一亮,点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真能想出个好办法来!行,就这个!”
一百六十五
入夜。
三更棒响。
溪儿偷偷蹲在花圃的草垛子里,听着垂花门传来两短一长的声音,便如从前那般从怀里掏出钥匙来,悄悄打开了垂花门的锁。
钱福元用着和他体型完全不符合的速度从门缝里钻进来,问道:“怎么今日这般晚?”
溪儿左右看看,见门房的婆子还没回来,“主子您随我来。”说罢,带着他快速从角门绕进了小巷。
清水苑离花圃最近,所以没走几步道就进了屋。
钱福元两指夹着一张纸条,送到清泉姑娘面前:“按照上面写的做,对了,你最好趁着如今母凭子贵,平日里往他书房送些瓜果点心,看清楚他在忙些什么。听说上面的风向最近不太对,你见机行事。”
“主子,妾……”清泉姑娘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死死握在手心,连手背都露青筋来,道:“妾身肚子里的孩儿是您的。”
一百六十六
我做了个噩梦。
和往常那些似真似幻的回忆不同,我梦里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因我见到了尚且年轻的宋烟成。
他穿着一身的喜袍,胸口挂着大红团,用轻蔑与厌恶的目光看着我。
而我也丝毫没有怯懦,冷冷的盯着他,恨意压都压不住,同时心中还有一丝困惑,为什么没有用刀杀了他。
忽然有一群陌生人推着我们两个去了堂中,司仪紧接着喊道:“一拜天地——”
有无数的手在按压我的后背,扑通一声,我被推着跪在了地上,反应过来后,我咬着牙撑在地上,丝毫不愿意弓腰!
不知道撑了多久,我的面前出现一双青布鞋,和满堂的大红大紫完全不同。
我突然哭了。
他就站在我面前,似乎一起身就能抓住他的手。
而我却只能撑着双手,连头都没有办法抬起来。
我不愿意嫁给宋烟成。
大人……
一百六十七
醒来时,我的枕巾上一片湿润。
屋子里面亮着烛火,透过薄如蝉翼的床幔,我瞧见玛瑙正靠着墙昏昏欲睡。
“玛瑙,给我端碗茶来。”我掀开帘子轻声道,声音嘶哑难听。
我干咳两声,觉得更加不舒服了,而且头也是晕的。
玛瑙被我惊醒,从地上爬起来去端茶。
“夫人,你这是怎地了?”她问。
我喝了口,觉得总算是舒服一些了,“嗯?”
“奴婢失礼了。”玛瑙一手拢起袖子,一手轻轻搭在我的额上,我察觉出自己可能是病了,双肩渐渐放松下来:“是不是在发热?”
玛瑙担忧地点点头:“夫人,奴婢知道您是因着徐嬷嬷的事儿,但这事儿不是您的错,您拿自己的身体惩罚自己可就不对了,唉……瞧您这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好了,小管家婆。”我掐了下她的脸,慢慢支起手臂躺回被子中,看着床幔:“天也晚了,就别去叫坐府大夫来了,明日一早再去吧。”
“那怎么成?”玛瑙反驳道。
我摇摇头:“你少说两句吧,我累得很。没事儿的。”
玛瑙闻言,更加担忧了,坐在踏脚凳上盯着我。
不知是不是身子难受,我此时一点都不困。
烛光下屋子里黄橙橙的,像是儿时过节看到的月饼那般的颜色,我想起了很多东西,都是小时候的事儿,想着想着,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总算是发现自己忧人自扰之。
大人就算是发现我隐藏的秘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才对,大智若愚,他会保全我的脸面的。
湿枕头着实是令我难受,我张口想让玛瑙去柜子里给我重新拿一个来,却发现她正把下巴搭在被子上,呼呼大睡。
我笑了笑,将湿枕头换了个面,又从旁边的被子中拽出条薄毯来,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