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川警局。

一间简单布置的审讯室里，刺白的光线从白炽灯管投下，将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一个样貌颓废的男人，坐在光亮中央，双手交握，平放在冰凉的桌案上。

男人的正对面坐在一位青年，青年左手枕着头，右手翻看着案件卷宗，仔细地阅读几位嫌疑人的档案。

房间内一片沉寂，女记录员放下圆珠笔，趴着桌子上打盹。

卷宗内有几张照片引起了青年的注意，那是一处狭小出租屋，屋内陈设十分简陋，一张破旧的床垫占据了大部分位置，其他地方被破旧的皮箱、衣物、座椅等填满。

青年用手指敲击桌面，像是在思考某些事情，眼睛目视前方，—粒粒细小的尘埃在明亮的光线内起起伏伏。

“她逃了。”青年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呼......”

听闻这个消息，男人松了一口气，事情不算太坏，只要她走了就好。

“真的没有关系么？即使你会面临很长的刑期，只要她安全，你愿意为此付出一切。”青年的口吻像是为男人考虑。

男人脸色保持不可置否的微笑，现在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见男人没有说话，青年不见怒色，自顾自地讲述起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怀有梦想的普通人，出生在单亲家庭，在中学的时候还参加过青年棒球联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后来他在一次比赛中负伤，他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荣誉、褒奖、梦想都弃他而去。”

“在母亲、老师的失望中，他的生活逐渐坠入黑暗。甚至高中最后一学期没读完就辍学了，接下来几年他学会了偷盗、抢劫，数次牢狱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在狱中还认识了一位小弟。”

男人神色平淡听着故事，嘴唇干裂起壳，用舌尖抿了抿唇，手腕被铐子磨破了皮，他轻轻转动手腕避免金属边缘蹭到伤口。

青年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一天，那是他人生最昏暗的时候，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母亲离世，那天他遇到一位年轻女孩，女孩对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就是那一个微笑，仿佛是他昏暗人生中最后一道光。后来，他与那位女孩相识、相知，并且互有好感。”

“他想给那位女孩幸福，可是他除了偷盗之外没有别的技能。某天，女孩向他哭诉，她欠下了大笔卡债和高利贷，他没有责备女孩，并且表示愿意为她分担。”

“他拉上了在狱中认识的小弟，与女孩一起策划了周密的盗窃计划。”

“他们的计划是，女孩利用在美容院的工作便利，筛选盗窃目标，获取关键信息或者钥匙；男人负责伪装成家电维修人员，去目标家踩点，观察出行规律，最后实施盗窃。”

说到这里，青年面带微笑看着男人。

男人挑眉笑道：“夏检察官大人，我不得不佩服您的想象力丰富，您说的他，不会就是我吧？”

男人对面的青年检察官就是夏日暮，夏日暮抓住男人衣领，仔细观察那张颓废的脸。

“像，非常像！可你不是他。”

“哈哈”男人听完哑然一笑，“检察官大人，我听不懂你说的故事。”

夏日暮松开男人的衣领，坐回原位笑着回道：“急什么，故事还没说完。”

“在三人小组的周密计划下，盗窃十分顺利，屡屡得手。他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女孩，女孩很快就还清了欠款。他俩互相承诺还清欠款后就在一起，去乡下承包一片土地，过普通人的日子。”

“故事说完了，你满意么？”

“还行，不得不说您的编织的故事很有童话味道，适合当做少男少女们的睡前故事。”男人点头评定检察官的故事。

“你还真说对了，这故事是我刚刚现编的，不错吧，我还很适合当一名作家。”夏日暮笑着夸赞自己。

女记录员趴在桌子上，口水浸湿了衣袖，渗透到笔记本上。

夏日暮收起笑容，表情略显严肃地说道：“我还有第二个故事，你感兴趣么？”

“闲着也是闲着，给我一支烟，我可以再听听。”男人点点头说道。

夏日暮从衣兜里掏出一包卷烟，抽出一根点燃，递给男人。

男人将卷烟滤嘴部分衔在唇边，猛吸一口，战术后仰，倚靠在椅背上。

烟沁满肺叶，男人的身体竟从内脏活络起来，颓废的脸颊精神了许多。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变得明晰，男人吐出烟雾，微眯起眼，盯着对面的检察官。

“你说吧！”

刺鼻的烟味迎面而来，烟雾在夏日暮眼前缭缭绕绕，他皱了皱鼻，不喜欢香烟的味道。

夏日暮对男人的态度，一点也不愠怒，开始讲述起第二个故事。

“有一对情侣，他们相识于一辆驶往首尔的巴士，女孩是离家出走，走得匆忙身上没有带钱包，她十分焦急，害怕家人赶到将她带回家。”

男人听到故事的开头，收起了轻浮的表情，咽了咽喉，香烟在指间静静地燃烧。

“一个帅气的男孩为女孩付了车费，两人随后坐在了一起。他们在交谈中相识，发现各自境况十分相似，都是受到家人命令式的摆布，离家出走奔向大城市，寻找自由的生活”

“很快他们到了首尔，由于是举目无亲，男孩身上的钱财很快花费一空，女孩成了男孩的累赘。”

“在金钱的驱使下男孩动起了邪念，竟然哄骗女孩去了夜店服务场所，做起了小姐。”

“男孩每天都拿着女孩用身体赚来的钱，去大手大脚的消费、娱乐。如果女孩生意不好，赚的钱不够多，还要受到男孩的凌辱打骂，女孩认识到社会的残酷，开始日夜思念家乡的父母。”

“有一天，男孩得罪了帮派大哥，欠下了大笔高利贷。男孩走投无路，跪在女孩面前祈求她原谅，在男孩的痛苦流涕中，女孩原谅了男孩并将他的债务主动分担。”

“即便是得到了女孩的帮助，分摊了部分债务，男孩依然无法还清大哥的欠款。大哥最后提出让男孩代替他手下小弟顶罪，就减免他的债务。”

“迫于大哥的势力男孩同意入狱顶罪，男孩进入监狱后，受尽狱友的屈辱。”

“最后狱中有一位男人出手帮助了男孩，从此男孩不再受辱，男孩为报答恩情成了那个男人的小跟班。”

“出狱后，男孩成了男人形影不离的跟班，某天机缘巧合男孩再次见到女孩。那时女孩在一家按摩店工作，两人互相聊了聊近况，女孩依然再为高利贷艰难地打工，男孩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两人聊天中，男孩获知女孩工作的地方，有许多富豪出没，心生邪念，他认识的大哥是一位盗窃高手。如果能获得女孩的帮助，三人里应外合，盗窃成功率会高很多。”

夏日暮顿了顿，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狭长的眼眶发红，眼球布满血丝。

夏日暮继续说道：“在男孩的策划下，在男人最黑暗那天相识了一位女孩，并且两人相谈极为融洽，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三人盗窃小组的计划，极为成功，作案数起。警方都无法侦破，最后警方将系列盗窃案移交给检察厅。”

“一位检察官几天内就识破了三人的计谋，并且布下了一张大网，准备在三人下次作案的时候人赃并获，不料有人通风报信，三人盗窃团伙得到消息，提前跑路。”

“检察官当机立断，立即决定对三人实施抓捕，最终只抓获了两名犯罪嫌疑人。”

夏日暮讲完第二个故事，得意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这个故事怎么样？精彩不，这个就不适合当做童话故事了。”

“啊！”男人愤怒地大吼，叼往香烟拍桌而起，巨大的声响，吓得熟睡中的女记录员身子一抖，滚落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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