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范的问题,倒是把甘宁给问住了。攻下江陵有几成把握?
江陵乃南郡重镇,有刘表麾下大将蔡瑁驻守,且不说江陵城防坚固,舟船横江,就算是以奇谋攻下江陵,若没有后续兵员补充,粮草兵械供给,也很难在江陵站稳脚跟的。
因为江陵作为南郡要城,一旦被夺,刘表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派兵攻击夺回是必然的。
面露讪讪,甘宁虽然有把握能够拿下江陵,但现在遭刘范这么一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确实有些鲁莽了。当下,低头哼哧几声,也没有回答出刘范的问题。
仿佛看出甘宁的窘迫,此时刘范才又重新开口:“所以,我以你为水军大将,是想你统御兵卒作战的,而不是争一时之勇。虽然我知道你跟随我作战这么久,都是依令行事,但今后若有机会,你还是要掌握兵马,独立作战的!”
“宁谨记!”拱手抱拳,甘宁也明白刘范的良苦用心,他是想让自己成为统帅而不是战将。
其实甘宁文能提笔安州郡,武能上马战敌寇。已经算刘范麾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其脾性终归还是差了些,刘范只要再好好雕琢些时日,使他临战可以进退有据,不轻易犯险。将来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
见甘宁不再嚷嚷着要进攻荆州后,刘范才结束刚才的话题,环顾四周,问道:“鱼复的防务安排的如何了?”
“回主公,鱼复昔年乃是楚人防备蜀人进攻的关隘,如今年久失修,若重新启用为关隘,还需好生修缮一番。”
点点头,刘范没有对修缮鱼复多做评价,只是招呼道:“一应修缮当以拱卫州郡安稳为要,荆州如今稳定已有数年,对益州也颇为觊觎。当年,刘景升就曾向朝廷参过牧伯逾矩的表文,如今我父兵重,其必有不轨之心。此事还要靠兴霸多多提防!”
“主公且放心!有我在鱼复口,刘景升半个军卒也莫想放进来。若非举州之兵,我必替主公将之拒于关门之外!”闻言甘宁面色肃穆,拱手轰然。
刘景升那个老东西他早就看着不顺眼了,先前他攻下鱼复的时候,刘表就派人过来策反他。说话什么以他的才干,可以统帅数万大军为一方都督,没有必要为黄口小儿刘范的爪牙。
一通话说的甘宁是火冒三丈,当即将那使者胖揍了一顿,丢进大江里,让他自己游着回去。从那之后,甘宁对刘表的印象就没有好过。
先前,他还对这位有“八俊”之名的汉室宗亲比较看好,多少与主公刘范也算是同宗,可没曾想这厮竟然这般没脸没皮,于是,甘宁就再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有兴霸驻守鱼复口我定然是放心的,只不过,我若是往荆州,兴霸恐怕就要多操心了!”微笑看着甘宁,刘范说出此行的目的。
“主公要前赴荆州!”瞪大眼眸,甘宁一脸不敢置信,再看看刘范身后的李虎与严颜,甘宁眉头也蹙了起来,“主公,荆州局势难料,有何要事非要你亲自前往?”
“荆州如今滞留一人,乃我蜀郡太守!”
“滞留一人,主公一封文书,通州郡递交与他,谴起送来便是!”甘宁甫一听闻,只觉得刘范有些兴师动众了。顿了顿,甘宁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竟险些忘了,昔日我在蜀郡时便曾耳闻,新任的蜀郡太守乃中州名士,出身大家族。似乎还是颍川士子!”
看着甘宁逐渐瞪大的眼眸,刘范也笑呵呵的点头,“不错,颍川荀氏,荀攸、荀公达!”
“不曾想竟是荀君!”当下,甘宁也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怎么兴霸与公达乃是旧识?”见他这样,刘范倒是好奇。
摇摇头,甘宁讪笑,“我又怎会识得荀君呢,我只是感慨,荀氏乃名门,难怪主公会亲自前往。主公求贤若渴之心如此,将来必定能有聚拢一大批天下人才!”
哈哈朗笑起来,刘范有些以外的瞧着甘宁,“兴霸这是也感受到压力了么?”
干笑低头,甘宁竟罕见的脸红了红,“粗鄙之人承蒙主公看重,将来又要托意重任,实不敢轻易松懈。主公麾下今后也将人才济济,我若一直止步不前,总有一日会被后来者居上的!”
“哈哈哈!”仰头朗然大刘范伸手拍了拍甘宁的臂膀,“兴霸能有此想,我心甚慰!”
对于甘宁,刘范自然是希望他能越来越好。所以他能有这个觉悟,刘范也很开心,至少说明他麾下的这些人都是同他一起在期待未来的。
“宁虽不才,却也知荣辱,逢主公青睐,必当努力争先,绝不退缩!”躬身拱手,甘宁再次向刘范表明志向。
接下来,刘范又勉励甘宁几句后,才将话题重新转回荆州,“兴霸在鱼复也有多日,可曾打探到荆州方面的状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刘范在前往荆州前,自然要对荆州情况做充分的了解。
稍微沉吟片刻,甘宁也将这几日收集到的荆州情报,说与刘范听,“自刘表入驻荆州以来,不断联合荆襄当地的大族,收用蔡瑁、蒯良、蒯越等为爪牙,荆北已经在这些世家的帮助下,稳定了下来。
但宁以为,刘景升手上并没有多少实权,若真正涉及这些大姓家族的存亡,刘景升必然会丧失权柄。至于荆南更是与荆北早已貌合神离,张羡历任荆南三郡太守,在荆南根基深厚,如今更是长沙太守,各郡军政大多由他决断。
刘景升很难掺和上。不过自从朝廷,表其为镇南将军督南方诸州军事后,他就对荆南跃跃欲试。甚至还妄图进攻我益州!”
“这么说,刘表如今是准备攻打荆南了?”
“不错,有细作传回消息,他在整顿军备,似乎有对南方用兵的意图。”
沉吟不语,刘范没有多少什么。因为历史上,这时候恰好赶上刘焉病死,刘表顺势遣荆州别驾刘阖策反了沈弥、娄发等人,从而引发了益州后续的一些列问题。
“那秭归方面有何动静?”既然准备进入荆州,刘范自然要了解秭归城的情况。
听到刘范询问,甘宁面色并不好看,颇有些凝重,“秭归城已经开始严密盘查往来行客了。”
“为何?荆州内部出现变故了?”闻言,刘范有些诧异。
摇摇头,甘宁面容严肃,“乃秭归城县令下发的政令,严密盘查往来行人。有可疑人物一律移交官府。自从我攻下鱼复后,秭归明显比先前严密多了!”
眉梢微挑,刘范有些意外,“这么说来,秭归严查竟是出自这县令之手?此人难道是荆州哪位大姓家族的弟子,才有此实力,号令一县!”
再次摇头,甘宁眉宇中也颇有些敬佩,“此人并非大族子弟,而是南阳小族李氏子弟,名唤李严、李正方,年岁也并不是很大,行事却是极为稳妥!”
闻听甘宁的回答,刘范眼眸忽然就睁大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刚进入荆州就能遇上贤才。李严历史上是与诸葛亮同时被刘备任命为辅政大臣的人物,其能力也在长期任职中得到认可的。
而刘范却在这个时候,碰上了这位尚未发迹的俊贤。那还不是囊中之物。
“当真是李正方?”
“正是,他也只是数日前,我攻略枳县等沿江城邑时,被临时调遣过来,接替原先县令的。”
“原来是临危受命!”嘴角浮现笑容,刘范承认他之所以亲自来荆州是有赌的成分,他觉得只要这一趟能除了荀攸之外,多拉一个人回去,他就是赚到了。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还未踏足荆州地界,就已经碰到一个不亏本的了。
所以,这让刘范如何不开心。
抑郁的看着兀自发笑的刘范,甘宁内心是无语的,他明明在与刘范说着边境糟心的事情,没成想这位年轻的主公还开心的笑了起来。
似乎瞧见甘宁郁闷的表情,刘范淡定的摆摆手,轻声安抚道:“兴霸莫要这般哭丧着脸,难道只许你年纪轻轻为至中郎将,就不允许别人为一方县令了?而且似李正方这般的县令,才可以称之为对你的最好磨炼。若竟是那些庸碌之辈,将来如何能有所成就!”
刘范这么一番义正言辞后,甘宁也愣住了,脑袋里稍微过了过,似乎感觉刘范说的有道理,但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而刘范却没有管甘宁的情况,见他大眼眨嘣了半天,也没回上一句话,便知道,他已经被说服了。
“既然秭归的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接下来,我便准备过去看一看,鱼复城就留给兴霸你来防守了,你可否胜任?”
“宁必不辱使命!”轰然抱拳,有先前刘范扯出的锻炼他的预防针,现在的甘宁倒是更容易接受些。当下,他也没有反驳,直接应允了下来。
不过甘宁虽然不跟随过去,但刘范还是从他麾下挑选了百余名精通水性的好手,备在身边,以留后用。
从鱼复出发,乘坐舟船没有多久,就能抵达秭归城下。
秭归城是一座建设在大江边的城池,其实往东去,已经属于平原地带,虽然有丘陵,但向夹江两侧的险峻山势已经没有了。
大江水一往无前,千里江陵一日还并非没有根据的,从巴蜀往荆州乘坐舟船确实便利。
至少在这个交通还多数一来脚力的时代,舟船是迅速的。
秭归县在江面狭窄处设立了一处关隘,以前是用来防备西边巴郡的蛮兵肆虐,如今倒是恰好被用上了,成了荆州防备益州的屏障。
自从李严调遣到这边来任县令后,秭归就开始不断修缮。
秭归城县寺
厅堂中一名青年正盯着手中的绢帛紧蹙眉头,下首位的案几后,端坐一名文士,身着常服,笑吟吟的看着。
许久,下方的中年见上位的青年似乎是看完手中的绢帛的内容,微笑缓声开口:“正方,牧伯的意思我也让你知晓了。接下来该如何做,你心里当清楚的吧?”
纠结的看着中年,李严面露苦涩,“刘别驾,牧伯难道非要在这个时候选择对益州动手么?如此传出去,恐怕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眼眸微张,刘阖冷冷盯着李严,“正方,牧伯也是为了州郡百姓着想,你岂能如此说?益州本就易守难攻,牧伯既然奉天子令,督南方诸州军事,自当有所作为。
那刘君郎在益州,不尊朝廷,行事逾矩,早就不是汉廷臣子了。如今恰好趁其病危之际,发兵攻夺益州,也替当今天子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可别驾又如何知道那刘君郎病危了呢?”李严还是不放心,“我观那甘兴霸攻城拔寨的威势,益州境内并不像传言中那般乱糟糟的。”
“这只是表象而已。”刘阖对着李严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我在益州的暗探已经向我禀报,巴蜀各郡如今是动乱四起,刘范为了平定动乱在郡县疲于奔命,刘焉更是坐守成都都能被刺客行刺,如今已经命垂一线了!”
瞬间瞪大眼眸,李严不敢置信:“竟这般严重了?”
幽幽瞥了他一眼,刘阖颇为得意,“我岂能诓骗你不成?”瞧着李严逐渐相信的样子,刘阖才又继续说道:“所以说,如今的益州早已经混乱不堪。此番牧伯调遣你过来,就是想有意提拔与你!好好监查益州情况,待时机成熟,荆州水军,沿江西进,直捣成都!”
见刘阖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攻破益州就在明日似的。李严心中原先浮现的不安,也稍微落了下来,他先前也是害怕荆州谋划益州,会反受其害。所以想提醒刘表慎重行事,如今听刘阖这般说,李严也无话可说。
而在秭归县府中,两人商议的同时,秭归城外大江渡口边。一名青年携带数名汉子,悄然踏上了这属于荆州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