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皇帝浑浊的眼里露出一抹惊诧。
丽嫔生的儿子,竟是个痴傻的?
“怎么可能?”皇帝道:“我曾去看过他一眼,除了稚气一些,和寻常孩子并无两样……”
“哦,是么?”九千岁讥讽一笑,问:“皇上还记得,是哪一年去看的小皇子么?”
“朕……”皇帝望着丽嫔,神情有一丝茫然。
“是孩子一岁半那年。”九千岁替他回答道。
皇帝微张着嘴:“是么……”
九千岁继续道:“小皇子如今已是四岁有余了,陛下。”
“都四岁多了……”
皇帝垂下眼皮,显得眼袋越发大,整个人越发阴郁颓废。
刻意忘记的往事,历历浮上眼前……
那年,他去京郊行宫避暑,晚上收到一封信,约他在夜黑风高的午夜时,去湖边假山后见面。
他以为是哪个妃子想玩情、趣,就在半夜时分赶过去,却不料,在假山石后听到有人在行苟且之事……
他被勾起了火,绕着人工湖走了一圈,想寻个宫女却没寻着,等回了寝殿,终于逮住一个偷偷摸摸路过的宫女,他急着办事,就把人拉了进去。
次日,待他醒来,才知道,那宫女竟是偷偷溜来避暑的丽嫔。
他突然想起,他在人工湖边听到的女声,和丽嫔一模一样……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被戴绿帽子声张出去。
身为皇帝,也不例外。
两月后,丽嫔有了身孕,且她自己都说不清孩子到底是谁的……
皇帝本想秘密处理掉丽嫔和孩子的,但,母子俩被九千岁救了下来……
过往的事,全部浮现在眼前。
皇帝走到龙椅旁坐下,问丽嫔:“四皇子的事,为什么要隐瞒?”
“四皇子……”丽嫔笑了一声,凄厉而又愤怒地质问道:“原来,皇上还记得,辰儿是四皇子?
我的辰儿,他还在我腹中时,就受尽苦楚,生下来后,没有过过一天皇子的日子!
辰儿到死,都没有机会叫一声‘父皇’……
他人都没了,皇上就不难过么?
哦,不对,皇上您是没有心的人,才不会为一个痴傻的儿子难过!您还反过来,要责难辛苦生养他的娘亲!”
丽嫔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声声泣血,委屈到了极致。
元杳躲在九千岁怀里,小手抓住九千岁衣襟,低低问:“爹爹,这世上,真有父母会忍心残害自己的孩子吗?”
九千岁勾唇:“不是每个父母,都配被称为父母。”
元杳想了一下,点头道:“爹爹说得对!”
千人千面,有的人,根本都不能称之为人,又怎么当得好父母?那种把新生儿丢在厕所、丢进垃圾桶的新闻,她以前不也是看到过嘛!
被九千岁护得太好,她真的越来越像三岁小孩儿了……
九千岁捏了捏元杳头顶上的小丸子,声音轻柔:“你是本座养大的崽儿,只要本座活着一日,便护你一日。本座只恨不能十月怀胎,亲自生下你。”
“啊……”元杳故意露出惊讶的样子,小声道:“爹爹,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既是杳儿的爹爹,也是杳儿的娘亲嘛!爹爹骗小孩儿呀!”
“你这团子。”九千岁被逗笑了。
父女俩这儿其乐融融,皇帝那边,却满脸阴郁,连看向元杳的视线,都变得阴冷、敌意。
九千岁感受到皇帝的目光,蹙眉,看了过去。
皇帝腿上的那一片衣袍,已经被抓得皱巴巴的,若再加大一点力道,怕是就直接抓破了……
见九千岁看他,皇帝连忙松了手,有点儿局促般,想去把衣袍抚平。
丽嫔见皇帝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一片心灰意冷,哀凄哭道:“皇上,妾身已经想好,辰儿的仇,妾身不报了。
今后的日子,只求皇上能垂怜,偶尔能去芳菲殿看妾身和兰玥一眼,妾身这辈子就知足了……”
语罢,丽嫔额头落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边上,小脸苍白的兰玥公主,也跟着磕了个头,哭着道:“父皇,您答应母妃好不好?”
丽嫔肤色白,五官生得不算精致,但胜在耐看,哭起来,眼眶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整个人多了几分艳丽,看起来楚楚动人。
皇帝心神一动,开口道:“这件事,不如就……”
“不如就让本座来分析分析?”九千岁冷冷地横了眉,扫了眼皇帝。
皇帝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莫名的,元杳竟从皇帝脸上看出了一丝开心。
这……
元杳差点又打了个哆嗦。
这时,皇帝才开口道:“阿渊,你说。”
九千岁把元杳放在太监搬来的椅子上,手一挥,掌心就多了把墨玉折扇。
他轻摇着玉扇,居高临下地看着丽嫔:“本座问你,姜辰自生下来,就和寻常孩子不一样,是也不是?”
丽嫔咬了咬唇,闭眼道:“是。”
九千岁又问:“这些年,你暗地里找过无数懂医术的人给姜辰看过,每一个人都告诉你,这孩子先天痴傻,药石无医,是也不是?”
丽嫔睁开眼,眼眶一片红:“是……”
九千岁继续道:“可本座亲自查看过,这个孩子,是可以医治,能成为正常孩子的。”
“你说什么?”丽嫔不可置信地问。
“惊讶么?后悔么?”九千岁垂眸,看着手中折扇的轮廓,声音平静:“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声音落下,垂着头的兰玥猛地抬头,但只是一瞬,快得元杳差点没看见。
同时,皇帝和丽嫔表情震惊。
皇帝好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哑声问:“真的……是你动的手?”
“我……”丽嫔张着嘴,整个人都在抖,大滴的眼泪往下落:“皇上,不是这样的,你信我……”
信她?
从头到尾,她口中有几句真话?
皇帝额头青筋暴涨,周身戾气翻腾,怒斥道:“回答朕!是不是你杀的孩子!”
丽嫔整个人抖成了筛子,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姜兰玥抬起头来,苍白的小脸满是泪水:“父皇,母妃她没有杀弟弟!
明明是弟弟喜欢甜甜的味道,母妃才在千华宫送去的茶点里撒了糖水,一定是太医验错了……”
“兰玥!”丽嫔张大嘴巴,像喉咙被卡住了一般,满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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