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风雨,席卷了整个京城。
工部,早早留了人在宫中,暴雨一落下,就带了人,在各宫穿梭、巡检,生怕宫里哪位主子被水淹了。
元杳正跪着,一群人就朝这边走来。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问:“能看清来人是谁吗?”
她真是又冷又饿!
丹青擦了脸上的水,却怎么都擦不干:“郡主,是工部的。”
工部?
工部是干嘛的来着?
元杳已经被冻得有些神志不清。
她咬牙,握紧小拳头:“再忍忍。”
皇帝,怎么还没来?
都这么久过去了!
工部侍郎带着一群人,撑了伞,一走近,就愣住。
隔着雾色浓稠的雨幕,工部侍郎出声问:“请问,地上跪着的,是哪位小公主么?”
他一出声,就有小宫女带着哭腔道:“回大人,这里跪的,是千华宫九千岁之女,元杳郡主。”
千华宫,元杳郡主?
工部侍郎大为震惊。
他站在距离元杳三米处,想叫人给元杳拿伞,却又怕触怒太后。
一番纠结后,工部侍郎还未开口,元杳先开了口。
她转过脑袋,看着工部侍郎。
昏黄的宫灯下,她小脸苍白,早已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被冻到发紫,失去了原先的粉嫩。
她嘴唇抖动了片刻,小奶音嘶哑道:“侍郎大人先去忙吧,太后让杳儿跪在这里拜佛祖呢。
等太后敲完木鱼,拜完佛祖,杳儿请完安就回千华宫……”
拜佛祖?
果然,暴雨中,惠宁宫里,传来一阵极轻的木鱼声……
一行人顿时沉默不语。
这里,可是皇宫!
而且,天上还在下大雨!
这拜佛祖,只怕是太后的一句托词。
本意,不过是趁九千岁离宫去赈灾,想刁难元杳郡主罢了!
一行人,气愤不已。
元杳郡主那么可爱,太后怎么忍心为难?
这些年,太后修的佛,就修成这副模样?
一国太后,竟然为难一个小奶娃,实在是没有太后的样子!
太过分了!
工部侍郎大声道:“郡主,我这就去找皇上,让皇上来救你!”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不必去找朕,朕来了!”
一个小太监连忙跪地,惊呼道:“皇上?”
暴雨中,打头的人,一身明黄,可不正是皇帝!
终于来了……
元杳吐了一口冰凉的雨水。
她低声道:“丹青,我有些撑不住了,接下来,就看你了。”
丹青忍着哭腔:“郡主放心,奴婢知晓如何做。”
暴雨太大,没人听见脚步声。
见着皇帝,所有人齐齐跪过去磕头:“参见皇上……”
皇帝不耐地抬了一下手,看向惠宁宫门外。
往日软糯的奶团子,浑身早已湿透,小脸苍白,往日又黑又亮的眸子,此刻没了焦距。
她乖乖地跪着,冲他一笑:“杳儿……见过皇上……”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倒在地上。
小脸,在地上擦了一下。
“嘶……”
明明身体被冻麻木了,但她好像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疼。
意识模糊前,元杳心想:可别毁容了。
她若是毁容了,爹爹会心疼、自责的……
丹青惊呼:“郡主!”
丹青慌乱地伸手,接住浑身冰凉的小人儿。
她颤抖着手,想把小人儿抱入怀里暖暖。
奈何,她的身上,也是一片冰凉。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的干的、暖的。
忽然,一道人影笼罩着她。
丹青红着眼抬头:“奴婢见过皇上……”
皇帝可没工夫理会这些礼仪。
他伸手:“把元杳给朕。”
一路走来,他虽然衣袍被打湿了一部分,但,他身上是干的。
“皇上……”丹青哭得泪眼模糊,嘴唇都在哆嗦:“求皇上……救救郡主!”
九千岁身边的人,相貌个顶个的好看。
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丹青,皇上眉心皱了一下,出声道:“别哭,收起眼泪。
你是阿渊身边的大宫女,怎么可以如此不稳重?”
丹青愣了一下,抬起往下滴水的袖子,擦了一把脸:“皇上教训得是,是奴婢太过心急,乱了方寸。”
皇帝点头,抱稳元杳。
怀里的小人儿,冷得像一坨冰。
皇帝皱起眉头,本来就阴郁的神色,越发地沉。
他道:“若叫阿渊瞧见你这副模样,只怕是要杀人”
想起九千岁那张脸,他自嘲一笑,哑声补充道:“岂止是杀人,只怕连朕也想杀了……”
李德山道:“皇上,让老奴来抱小郡主吧?
您身子不大好,万一,她身上的湿气过给了您……”
“朕还没这么娇气!”皇帝冷冷道。
他转头,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各自去忙吧。工部侍郎,今夜雨大,早点出宫陪陪家人。”
“臣遵旨。”工部侍郎带着人起身,行了礼,匆匆出宫。
皇帝抬手,摸了把元杳滚烫的额头,眸光阴沉:“先进惠宁宫,避避雨!”
李德山应了一声,亲自推开惠宁宫大门,尖声道:“皇上驾到……”
听说皇上来了,惠宁宫的木鱼,终于没敲了。
宫人,在大殿跪了一地。
皇帝一手抱了元杳在怀里,一手抬起,用宽大的袖子,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
一个嬷嬷走上前来:“皇上,请先就坐,太后很快就来。”
姜兰玥跪在地上:“儿臣兰玥,拜见父皇。
之前一别,就是两月,父皇可还安好?”
皇帝半垂着眼眸,坐在椅子上。
他一垂眼,眼袋就格外大,整个人尤为的阴郁。
姜兰玥抬起头,对上皇帝视线,浑身瑟缩了一下,连忙重新趴下去。
这一趴,她就发现,皇帝的衣袍,湿得格外奇怪,他的怀里,在往下淌水……
姜兰玥眸光黯了一下,咬唇,抬头:“父皇,您的衣服……”
这一看,她就扫到了皇帝未遮好的一片衣角。
嫩黄色的,薄如蝉翼,湿哒哒地沾在皇帝龙袍上。
那衣裙,是元杳!
元杳在皇帝怀里!
姜兰玥身形动了动,小手蜷缩在宽大的袖子下,收紧,发出极轻的“咯吱”声。
这时,偏室响起珠帘被拨动的清脆响声。
雍容华贵的太后被檀心扶着,缓步穿过珠帘,声音疲惫:“这么晚了,皇儿怎么来了?”
皇儿?
听到这可笑的称呼,皇帝哑声道:“朕,是来救母后的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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