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
池影怔了怔:“如果……”
“没有如果!”元渊打断他:“本公子,是要长命百岁的!方才说的话,都是逗你的!
你好好养病,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池影点点头:“好……”
元渊站起身,整理了衣衫:“我走了。”
“好。”池影颔首。
元渊抬了脚,往门外走。
还未走到门边,他突然想起一事。
他在袖子里掏了掏,随手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客栈的房间钱,我早就付过了。
这钱,你拿着。”
见救命恩人竟拿钱给他,池影彻底愣住。
元渊见状,笑问:“傻了?给你钱,你还不赶紧接着?怎么,难不成,要本公子求着你收?”
“我不能要恩人的钱!”池影回了神,稚嫩还未褪去的脸上,神色格外认真:“恩人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了……”
“啰嗦!”元渊一把把银票塞入池影手里:“给了你,你就拿着!
你若觉得不好意思收,就当是我借你的。
日后,待你有钱了,再还给我。”
池影感激地瞧着他。
元渊挥手:“本公子走了。”
“嗯!”池影点头。
元渊灿然一笑,衣袍一掀,步伐轻快地出了门,只留下一个逆着光的清瘦高挑背影。
望着那道背影,池影嘴唇动了动:“明天见……”
然而,一连三个明天,元渊都没来。
这日傍晚,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客栈房间。
来人穿着一身棉麻青衣,蓄着乱糟糟的胡须,胡须上沾了两粒米,头发,用一根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筷子随意簪在头顶。
从相貌看,明明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五官长得颇为精致,偏偏,邋里邋遢的。
他踉跄了一下,眯起醉醺的眼。
见着来人,池影惊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暮川打了个酒嗝,瞪大眼,舌头都没捋直,问:“啧,没死呢?”
池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师父,徒儿给您丢人了……”
他年纪轻,恢复力惊人。
这两日,用手杖撑着,都能下地走动了。
暮川打量了他片刻,又打了个酒嗝:“你没死,就不算丢师父的人。
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回去?
池影迟疑了片刻,出声道:“师父,是一个小公子救了徒儿,徒儿还未报答他的恩情,还不能跟师父回去。”
暮川闻言,问:“就你这断胳膊短腿的,你怎么报恩?”
“我不知道……”池影被问得面红耳赤。
暮川摆手:“收拾一下,随我回山上去!”
“师父……”
“跟我回山上去,养好你的伤再说!”暮川掀起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眼神有些冷。
池影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
暮川看了眼天色:“天黑就出发!”
池影艰难地应道:“好……”
元渊再一次来客栈时,已经是人去房空。
他抓住路过的伙计:“住在这里的张公子呢?”
伙计一脸懵:“元公子,那位张公子,不是被他家人接走了么?”
元渊:“……”
不告而别?
好得很!
伙计在一旁疑惑地问道:“元公子,张公子离开前,没同您说么?”
“他走他的,为何要同本公子说?”元渊声音很冷,脸色很臭:“本公子瞧着,很闲么?”
伙计干笑了一声:“公子您是大忙人……
秋猎,该开始准备了吧?
往年,元公子的猎物比皇子都多,今年,您也要加油啊!”
秋猎……
元渊想起父亲回家拿换洗衣物时,同他说的话
今年,因太子遇刺,秋猎,取消了。
宫中形势,有些严峻……
元渊吐了口浊气,掏出一锭银子:“这几日,辛苦你了。
那位张公子既然被他家人接走了,这件事,你便不要同任何人再说起。”
伙计得了赏赐,开心得难以自持:“多谢元公子!”
元渊淡声道:“你去忙吧。”
伙计点头哈腰,笑得十分开心:“元公子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元渊挥了挥手。
伙计藏好银子,喜笑颜开地出门去。
房间,安静了下来。
元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并未找到只言片语。
他冷笑了一声:“连个字条,都不知留下,还能指望着你报恩么?
骗子!”
刺客,怎么可能有心?
用力甩了衣袖,元渊心情极差地出了客栈。
天,阴沉沉的。
中秋之后,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可,这几日,阴雨绵绵。
今日,雨倒是停了,天,却依旧阴郁着。
元渊的心情,跟天气一样糟糕。
七喜掀开马车帘子,问:“公子,回府么?”
元渊没什么精气神:“不想回。”
他心情不好。
若是回府看到元嵩,那心情就更不好了!
见自家公子心情不好的样子,七喜眼睛一亮:“公子,左右,大人在宫中,夫人又带小公子去佛台山了,比如……公子也出去散散心?”
散心?
元渊抬手,压了压胸口。
七喜见状,笑嘻嘻地问:“公子,您带够钱了么?七喜装了三十两银子!
咱们主仆省着些花,七喜来驾车,能在翼城玩上七八天。
听说,翼城的柿子、石榴,可甜了!
三两银子,可以爬到树上随便摘!
末了,付了银子,就可带回家去!”
元渊听着,有些心动。
瞧见自家公子表情松动了,七喜再接再厉:“公子,要不,咱们骑马去?
骑马很快,三日就能到翼城了!”
元渊:“……”
元渊成功被说动了:“回家一趟,取点银票再走。”
“好!”七喜开心地点头。
两人驱着马车回了元府。
午间的元府,格外安静。
收了两身换洗衣服,拿了些干粮,又取了银票后,元渊轻装上阵,叫上七喜出门。
出门前,七喜问:“公子,要给大人留封书信么?”
元渊翻身上马,声音清朗:“父亲甚少回家,不留了。”
“一个字都不留么?”七喜问。
元渊笑了:“又不是再见不着了,留书信做什么?”
“好吧……”
七喜挠挠头,也爬上马背。
两匹马,从西城门驶出,往西南而去……
没走两日,就是狂风暴雨天气。
这夜,在酒楼里,元渊被一道雷声惊醒
“父亲!”
七喜迷瞪地从软榻上翻身而起,吹亮火折子:“公子,您做噩梦了?”
元渊满头冷汗,睁大双眼,还未变声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七喜,现在是何时节?”
七喜点亮烛火,打湿帕子,递给元渊:“公子,快要九月了。”
九月……
元渊接了帕子,擦拭了额角的汗:“九月,怎么会有惊雷……”
七喜闻言,莫名打了个寒颤:“可能……是气候异常?”
元渊把帕子递回去,按住有些闷,还隐隐扯着疼的胸口,对七喜道:“燃着蜡烛,继续睡吧。”
七喜本来就困呢,闻言,并未多想:“许是连日赶路,公子有些累了。
睡吧,明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元渊点头。
七喜打了个哈欠,回到软榻上,很快就睡得打呼噜了。
元渊却睁眼到天明。
天亮后,七喜起来,见着收拾得十分清爽的元渊,吓了一跳:“公子?”
元渊笑道:“洗把脸,继续赶路。”
七喜关切地问:“公子,您胸口还难受么?”
元渊按了按胸口,摇头:“没什么感觉了。”
七喜松了口气,连忙去洗漱。
洗漱完毕,两人一起下楼。
早膳,七喜闹着要吃羊肉包子。
元渊点了菜,刚端起水杯,就听到酒楼外传来乱糟糟的惊呼
“听说了么?太子殿下昨夜薨逝了!”
“听说是被毒死的!”
“天哪!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听说,给太子下毒的,姓元还是严来着……”
“姓元!”
“听说,元府满门,已经尽数被收押进天牢了!
宫中有个极为受宠的元妃,听说也带着她生的小皇子一起,畏罪自杀了!”
“毒杀未来储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死一个妃子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