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开口,礼部尚书赵恒立刻出声道:“皇上!臣等得知四殿下造反,力排万难,马上赶进宫来……”
皇帝睁开浑浊的眼神,打断了那人的声音:“救朕的人,是谁?!”
元渊瞥了一眼那人,拎剑的手背在身后,未曾掩饰过的嗓音,偏细且柔:“元渊,参见皇上。”
“元渊……”老皇帝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阿渊?”
元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是我。”
皇帝晃神:“你……姜炽呢?”
元渊冷冷道:“姜炽和海氏挟持了皇上,想谋朝篡位。元渊斗胆,已经将他拿下了。”
皇帝闻言,眼神一黯。
寝榻不远处,赵恒直起腰,用悲怆的声音,大声道:“皇上啊!皇上有所不知……
四皇子殿下他……他竟血洗京城和皇宫!
皇上的血脉,只怕没几个幸免于难……”
突然,大臣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双手死命地掐着脖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赵恒瞪大眼,目眦欲裂。
皇帝大骇,气血翻涌。
他的血脉,已经不剩几个?
“噗……”
一口鲜血,自老皇帝口中喷出。
寝殿内,再次响起惊呼声
“皇上!”
“皇上保重身子!”
“太医!快,快给皇上看看!”
“……”
太医手忙脚乱,抖着手去抓皇帝的手腕。
这一把脉,太医面色大变。
他压下惊惶,惨白着脸,下意识看向元渊。
元渊见状,心里就有数了。
他冷冷扫了一眼跪地的赵恒。
呵……
元渊抬脚,绕过太医,一只手掌贴上皇帝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后背,输入内力。
雄厚内力,在进入皇帝体内,却仿佛泥牛入海。
元渊蹙眉。
这时,皇帝动了动,虚弱又嘶哑地出声:“阿渊……”
元渊冷冷道:“我在。”
皇帝开口道:“阿渊,朕……对不起你姑姑。”
元渊浑身一僵。
皇帝又继续道:“朕知晓,蝉衣最是善良,怎么会做出残害人命的事?
是朕……是朕没本事,护不住她……”
元渊垂在一侧、握着剑柄的手,用力收紧。
这时,皇帝抬手:“别废力气了……朕要去见蝉衣了……”
元渊:“……”
他干脆地收起内力,收回手。
随后,他冷冷道:“皇上觉得,还有脸去见她么?”
皇帝闻言,怔了怔。
随后,他苦涩一笑,声音越来越低:“蝉衣……许是不想见朕吧?她死了,朕连她的家人也保不住……”
元渊:“……”
天知道,他多想一掌毙了老皇帝的命!
忍了忍,元渊看向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皇帝:“皇上可还记得静妃?”
“静妃?”皇帝浑浊的眼珠,轻轻转了转。
好半晌,他才开口:“她为朕生了一女一子……”
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幸而,元渊是习武之人,听力极好。
元渊又问:“那么,皇上可还记得那两个孩子的名字?”
名字?
皇帝嘴唇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哑声道:“小公主,名唤琉月,皇子……皇子,叫贤儿……”
元渊眯眼:“哪位皇子?”
皇帝浑浊的眼珠,停止了转动,干裂的嘴唇张合着,几乎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六皇子……姜贤!”
“咚!”
极轻的碰撞声,自龙榻边传来。
皇帝枯瘦的手,软软搭在床边。
太医见状,大着胆子,伸手去探皇帝鼻息。
这一探,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驾崩了!”
寝殿内,十几个文臣跪倒在地。
各种真心假意的恸哭声混在一起,响彻浩然殿……
元渊冷冷扫了一眼哭得满脸悲伤的众人,开口问:“方才,皇上的口谕,诸位可都听清楚了?”
“口……口谕?”曹钦抬起白白胖胖的手,擦了一下眼角,才问:“什么口谕?”
元渊嗤了一声:“自然是传位口谕。”
传位口谕?
寝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赵恒眼角挂着两滴浊泪,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杀意:“皇上想把皇位传给姜贤?”
“放肆!”元渊冷冷道:“储君之名,也是你一个臣子能直呼的?”
赵恒额头青筋鼓起,咬牙切齿道:“元渊……”
元渊拎着软剑,站在龙榻正前方,冷冽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众文臣:“诸位大人,还是尽快准备国丧吧!”
皇帝驾崩,可是大事。
新君还未定下,一切,都还可能有变数!
几个文臣抬袖擦拭眼角,趁机交换眼色。
这点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元渊的视线。
他冷冷扯了唇角,对那太医道:“今夜,宫中死伤惨重,本将军还要去救别的皇子公主。
辛苦太医,随我走一趟。”
太医心知,自己若留下,今夜必被灭口无疑。
他连忙收拾好医药箱子,对元渊道:“救人要紧,我们马上走!”
说完,扛起箱子就跑。
元渊嘴角微扯了一下,冷冷地看向跪地的众位大臣:“哪位大人,去宣大行皇帝的传位口谕?”
声音落下,无人敢应。
元渊在心里嗤了一声,勾唇道:“怎么,诸位大人留着,是想给大行皇帝殉葬?”
说完,他指尖微动,在剑上灌注内力。
锋利的软剑,在灌入内力后,发出清越的剑鸣声。
带着血气的森寒冷光,晃得人心尖发颤。
这一下,一群人终于怕了。
曹钦带头爬起来,开口道:“我!我去宣口谕,顺便,再去探望皇后……”
今夜宫乱,宫中死伤惨重。
皇后,也不知被姜炽和海家弄到哪里去了……
曹钦,是皇后的表弟。
见曹钦动了,其他人也跟着起身
“我也去找找小皇子和小公主……”
“我也救人去!”
“我留在浩然殿,守着皇上。”
“……”
元渊见状,不多停留,抬脚出了浩然殿。
枣红大马,正等在门口。
出了浩然殿,元渊翻身上马,准备去如意宫。
刚要走,太医叫住他:“阿渊……”
元渊转头。
太医红着眼眶,哽咽道:“阿渊,当年,我没能帮到商陆,也没能帮到你,很是抱歉……
从今夜开始,你想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头。”
元渊骑在马背上,沉默了许久手一抬,把人拉上马背,冷冷道:“想站在我这头,就好好活着!
今夜,大行皇帝留了遗言,传位于六皇子姜贤,记住了么?”
太医浑身打着颤,骑在马背上,用力点头:“记住了!”
元渊扬唇:“驾!”
马儿撅起蹄子,朝如意宫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