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城外冰雪已经消融,都城里一片繁荣景象。河岸边柳絮飘拂,长街上人来人往,天子脚下无尽祥和。然而,就在此时,京城里却有一处不太平静。
长安街的尽头是先皇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讨好嘉元皇帝在其某岁寿辰时搭建的戏台,后来演变成了京中豪贵看戏的戏园。因前段时间太子有事让太后受了惊,太子的舅父便在这春光大好之际招揽了城中最有名的戏班开了戏园,请来太后看戏,大宴三日。
祝羽柔这当口找刑狱司主事李开复也找了好几日了,每一次不是人不在就是公事繁忙,今日去了衙门却被告知李开复来看戏了,这下总归没有公事了吧?遂让下人调转马车来到了这戏园门口。
“大胆奴才,敢挡本小姐的道,谁借你们的胆子,还不快给本小姐让开——”
祝羽柔是柱国大将军祝孤痕的独女,千金小姐,名门闺秀,自来有些骄横。今日穿着一袭贵重的鹅黄色收腰长裙,乌黑的发髻,身后淌着长长的墨发,一身娇俏,楚楚动人,如花似玉,美不胜收。
只是这个看起来清丽脱俗的小姐,一张口却将其父传承的武将之风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想进去找李开复,但是门口负责安防的小将领着一队人马,拦着她不让进。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小姐,别生气,当心再把身子气坏了。”跟在一旁的丫鬟青杏赶紧安抚着这个脾气似炮仗的小姐。
那个小将却不是不识得祝羽柔,只是有任务在身,这时面露难色,说道:“祝小姐别跟卑职一般见识,你没有请帖,卑职确实不能放您进去。”
祝羽柔看着眼前垂头拱手的小将,气得伸手扶额,伸个手指头指指点点道:“我堂堂将军府小姐,进个戏园子还要请帖?我今天来是有要紧事,你耽误了赔得起吗?”
那小将低着头脸色一黑,但仍然说道:“对不住了,祝小姐,聂大人特意嘱咐过没有请帖不能进。”
聂大人?
他口中的聂大人正是国舅府大公子,太子的左膀右臂,朝中三品大员。他说话,确实有一定分量。
毕竟是经常跟爹爹作对的人,三番五次在朝堂上弹劾过爹爹。
不提还好,一提祝羽柔更来气了。
“不行,我必须进去,你给我让开!”
“祝小姐……”
“你让不让?”
“不让。”
祝羽柔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再跟他废话,转过一个身位,只管往里面冲去。
小将赶紧回身伸手去拉她。
手还没碰上祝羽柔,祝羽柔便灵巧地返身将他制住,转身一个背摔,便把那小将狠狠地摔在地上。
“哼,真当我是吃素的吗?”祝羽柔耀武扬威,拍了拍手,转身继续往里走。
小将连忙伸手高呼,命令一众手下:“快拦住她——”
那一众士兵们手持长枪向祝羽柔围了过来。
祝羽柔站在中间,凌然而立。
丫鬟青杏跟在她身后几步路,紧张得攥起手来。
祝羽柔六岁就开始习武,教习老师都是远近闻名的高手,哪里会被这些人轻易制住?
她上下翻飞,拳打脚踢,没几个回合,便将一应士兵都放倒在地。
“哟,这不是堂堂大将军府祝大小姐吗?怎么跟几个下人动起手来了?”
祝羽柔刚刚落地,身子还没站稳,便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话音。主家国舅府的二小姐聂绾绾走了过来,与其同行的还有几位达官贵族的小姐。祝羽柔转眼看去,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小姐们个个端庄静美、斯斯文文,一经对比就显得她十分鲁莽而不懂矜持。
见主家小姐来了,落败的将士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纷纷回到两边站好。
祝羽柔有些愣了,毕竟在人家场子跟前闹事被撞见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她转念一想便说道:“聂小姐,我就是想进去找个人,奈何这群下人偏要阻拦,既然你都看见了,麻烦行个方便成吗?”
“行个方便?”聂绾绾不禁冷笑一声向她走来,边走边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弄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令尊下狱得有好些天了吧?你一个嫌犯家眷还想进我这太后亲临的戏园子?祝小姐莫不是还在梦里吧。”
聂绾绾厌烦祝羽柔许久了,却不是因为两家的政见不同。这次逮着机会,能好好羞辱祝羽柔一番,她怎会放过?
她上下打量着祝羽柔,真想不通为何她喜欢的人偏偏对这个女人青眼有加,她有什么好值得青睐的?
她一说,身后那几个贵门小姐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前些天祝将军因为涉嫌谋害太子一事被羁押大牢,现正在刑狱司候审,这在这些高门大户之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祝羽柔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提这事,被戳中了心中隐痛,不禁仓皇起来:“你胡说!我爹是不可能谋害太子的,我爹是清白的!”她眼眶一红,眼睛酸涩,已然湿了眼眶。
“小姐。”
青杏走到祝羽柔身边,看着浑身发抖的祝羽柔,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白?”聂绾绾继续冷笑道,“我看你是家中坐久了,该得的消息还不知道吧?令尊的都快要被定罪了,你们祝家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清白。”
将军府和祝孤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个人都知道的道理。
“不可能——”祝羽柔惊得脸色煞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你胡说,我爹是清白的,他不可能害太子,不可能被定罪,而且我爹立国有功,深受皇上信重……对、对了,还有永亲王……永亲王四皇子他也不会看着我们家落陷的……”
四皇子乃宠妃之子,备受皇帝喜爱,年纪轻轻获封了五珠亲王,是除太子之外最有话语权的皇子。而且四皇子母家也是武将出身,与祝父颇有渊源,是以四皇子待祝家素来亲厚。
只要四皇子肯出面,必能救爹爹于危难之中……
“四皇子?”聂绾绾仍是不屑,“令尊害的是皇太子,若是罪名坐实,别说四皇子,就连皇上都保不住你们。”
“你胡说,不可能……”
“不可能你就去问问看咯,看你的永亲王能不能替你周全。”聂绾绾斜睨而视。
“我……我这就去!”祝羽柔返身便朝外走,她已经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了,本来就心神不宁,被聂绾绾一激更六神无主,她现在只想去求四皇子,想让四皇子帮父亲脱身。
青杏跟在她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