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玉家出来,陆离还有些忐忑,问阿容:“你觉得会有孩子来听吗?”
阿容对自己家姑娘有些迷之自信:“肯定有,姑娘的故事讲得这样好,说不定还很多呢,到时候咱们屋里装不下可怎么办。”
陆离失笑,这丫头倒是乐观。
谁知接下来几日却没一个人来打探消息。阿容的荷包倒是绣好了。一共就绣了俩,不知卖个什么价,便过来问陆离。陆离便道:“左右今日无事,咱们一起上街吧,看看情况再说。”
其实这荷包原料都便宜,阿容的绣工虽然好,也不是天下第一。自己画的这些图样,别人买了荷包依样儿也能绣出来。是以若想赚些银子,便也只是开头这些红利。不如像奢侈品啥的,弄个限量版,见好就收。
陆离带着阿容跟一个香料摊子的大姐套了半天近乎,那大姐心肠颇好,同意她们把荷包放在自己摊子的最边上。陆离叫阿容把荷包摆好,主仆两个一边闲话一边观察往来的客人。
不时有买香料的客人过来拿起看看,但都没有买的意思。阿容都有些泄气了,突然听得有人问道:“这荷包的样子倒新鲜,不知这绣的是什么?”
陆离见她带俩丫环,衣裳料子也好,心道生意来了:“姑娘好眼光,这绣的是皮卡丘,算是个小动物吧,样子是我想出来的,满城里独一份儿,您看这背面绣了名字。”
那姑娘见了陆离似乎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陆离给她问愣了:“姑娘认得我?”
那姑娘道:“你不是前些日子斗诗得了第二名的陆姑娘吗?怎的在这里卖荷包?”陆离不禁奇怪,那日自己戴了帷帽的,这姑娘怎么认出来的?
那姑娘见陆离没想起来,又道:“你和黎清先生说话时摘下了帷帽的,当时我就在你身后。”
陆离登时想起那日第三轮还有一个女孩子的,道:“您是梅含雪梅姑娘?”
梅含雪见她终于想起来,笑道:“正是。当日陆姑娘文采那样好,有心想要请教。又不知是哪家小姐,以为再见不到了,不想竟在此处遇到,当真是有缘。”
陆离汗颜,人家的才学都是真的,自己的都是偷古人的,哪里敢指教别人。便道:“梅姑娘客气。我也只是读些闲书,原没什么才学,那日不过运气好些罢了。”
梅含雪道:“陆姑娘自谦了。只是不知如何在此卖荷包?”
陆离道:“闲来无事罢了,我这丫头绣工颇好,便想些新奇花样,好歹贴补家用。”
梅含雪听她如此说,便知她家境怕是不大宽裕,便道:“样子是很新奇,从没见过的,不知作价几何?”
陆离道:“向来奇货可居,我这花样只绣得这两个,下次便换了,是以要价贵些,要一两银子一只。”
阿容在后头听着差点没吓趴下,一个荷包一两银子,姑娘真是狮子大开口。
那梅含雪却道:“既是全城只这两个,贵些也无妨,不如都给我吧,正好家中尚有一个姐妹。不知陆姑娘还有什么新奇的花样?”
陆离想了一下:“如此多谢姑娘了。只是下次的花样我还没想好。今日也没得谢礼,这样,下月今日仍在此处,梅姑娘若有兴致可来看看,到时我给姑娘一份谢礼。”
梅含雪摆手道:“谢礼就不必了,日后若有机会还要向陆姑娘请教诗文,今日还有些事情,就此别过。”说罢让丫头付了钱便离开了。
阿容看着陆离手上两个小银角子,简直不敢相信:“姑娘您可太有本事了,一个荷包真卖一两银子啊?”
陆离把银子收起来,道:“你姑娘我卖的不是荷包,是创意。走吧,回家。下回买丝线记得买几方白丝帕来,这梅姑娘人不错,我想个花样你绣了给她作谢礼。”
这日陆离正在卧房里画画,阿容进来道:“姑娘先别画了,秦公子来了。”
“秦钟?”陆离有些惊讶,“他可有日子没来了。”
“我近日是不曾来,不知陆离姑娘这拳是练也没练?”院子本也不大,陆离说话声音虽小,竟也给他听见了。
“当然练了。不止我练,我还让阿容也练了。”陆离说人坏话给人听见了也不害臊,掀了门帘便出来了,“阿容,快给‘师父’倒茶来!”
秦钟给她加了重音的师父弄个措手不及。打从认识,自己嘴上功夫就没赢过。只好换了话题:“昨儿我听人说你准备在自己家里开个什么儿童茶馆,专门给小孩子讲故事?”
陆离忙道:“你听谁说的,怎么没人过来问我啊?”秦钟笑道:“你门上也没贴着要说书啊,又没个招牌,谁知道你这地儿啊。”
陆离一听,原是这个缘故。想了一下道:“挂个招牌不合适,这毕竟是家里又不是街上。那我等下写个告示贴门上。”
秦钟见她不是说笑,便揶揄道:“真写啊,不知咱们陆姑娘要讲些什么故事?”陆离眨眨眼:“想知道?偏不告诉你。头三日是免费的,想听的话你可以和孩子们一起。”
秦钟如今也不似一开始那么容易被梗住了:“来就来,谁怕谁。”又冲厨房喊道:“阿容,把你方才做的水晶糕和栗子卷都给我装上吧,你们姑娘说她不吃了。上回你拿的都被秦伯吃了,我还没吃着呢!”
陆离见他愈发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和阿容关系这么好了,该不会对我们阿容有什么企图吧?看你的年纪,一定已经娶妻了,我们阿容可不给人当妾。”
秦钟一口茶没咽下去差点咳死,半天才顺过气儿来:“这话也是能乱说的吗,我是男子尚且无妨,阿容一个小姑娘万一给人听见了可嫁不出去了!再说了,谁告诉你我娶妻了?我没娶妻!”
陆离一边伸手去给他顺气,一边小小声道:“我就顺口一说,原是玩笑话,没娶妻便没娶妻吧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阿容我是当亲妹子来看的,自然想的多一些。你不是真看上了吧?”
“没有!”秦钟几乎要咬牙切齿了,“没有!你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
“好好好,没有没有。”陆离怕他一口气倒不上来厥过去,“来来来,喝口水顺顺,别生气别生气。”秦钟见她哄孩子似的,顿时气结,转身便要走。
才走三步又回来了:“给你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今日过来原是有事找你帮忙的,可否跟我去一个地方?”
……
秦钟带着陆离到了一家染坊。陆离奇道:“原来你家是开染坊的,怎么以前不曾听你说过。”“不是,”秦钟道:“我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只因和家里有些龃龉,便和秦伯换个地方。这染布的方子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不全,是以我和秦伯一直在试。”秦伯已经把新染好的布捧了上来:“这是试出来最好的颜色了。公子说陆姑娘文采好,想让您给取个名儿。”
陆离的眼睛已经被布吸住了。好歹也算活了两世,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布料。比湖蓝清澈,比石青深邃,像雨后的泸沽湖一般。秦伯手一转,那布料在阳光下竟泛起点点细碎的银光,晃的人眼花缭乱。
“细雨湿流光….”陆离脑子里除了这句诗再也没有别的:“秦钟,这布叫细雨湿流光,如何?”秦钟觉得挺好,就是布料叫这么个名儿是不是长了一些?
陆离道:“名字长才显得与众不同,若有人问岂不是一下就记住了。你这染布用的什么布?”秦伯道:“开始多用棉麻,但容易脱色,且看不出银光来,现在用的丝绸。”
那这一匹布只怕要价不菲。陆离道:“若只染丝绸,寻常百姓怕是买不起,能不能想个固色的方子。这颜色这样好看,难道只卖与富贵人家吗?”
秦钟道:“这事回头再说。如今秦伯不做那户籍官了,我打算先染一批看看销路。”陆离便也没多说了。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