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秋却是来真的，并没有停下动作。

元慎身上的血管顿时贲张，他站起来，趁着自己的帕子被轻薄前，不由分说地抢了回去。

江秋看着空荡的手，一脸莫名:“我还没擦干净啊。”

元慎捏紧帕子，恨恨地说:“江秋，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江秋是真的冤:“我又怎么了？哪里惹着你不痛快？”

“帕子乃是每个人的！”他喉间忽然一梗，继而眼尾浮上红晕，声音也变弱了:“贴身私物。”

江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私物？

私物……

哦——

她眯着眼睛，按着古代人的脑回路，总算理解了那么一星半点。

贴身私物，男女授受不亲……

帕子擦嘴，四舍五入一下，严重程度就相当于……

亲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下次一定注意。”江秋随口道。

元慎把帕子揣回去:“没有下次了。”

“恩，恩。听你的，那就没有下次好了。”江秋敷衍道。

下次没有，就下下次嘛。

还有下下下次嘞！

她说着终于拿过来那几本名册，认真对照。

这名字单独看并没有什么异样，战场上的残次品太多了，加之箭矢本身就是消耗物，只要不是太夸张的数目，也不会引起人注意。

可如果再三频繁的购入，就很可疑了。

军营里，除了裴寂外，做兵器私营的，还另有两人。

这个细作很聪明，在三个人手里轮着收购。

从永嘉二十年开始，也就是去年。

大大小小购买次数已然不下于十次。

这加起来，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我明天去会一会这个人。”江秋把这人的名字记下，合上名册。

元慎却微皱起眉，不是很赞同:“容易打草惊蛇。”

江秋知道他的顾虑，坚定道:“我知道分寸的。”

确定细作的身份，对他们指定的计划大有作用。

整个局势都能掌握在他们手里。

主动和被动，可不是一码事。

元慎心知肚明，也没再拦她。

光这驻守地军营上下就有几万人口，亲自挨个查显然不切实际，而且太扎眼。

江秋得知负责清查人口的是慕言以后，就去了一趟后院的厨房，准备点心。

昨晚的枣花酥，确实挺不错的。

她还在回味昨夜的美味，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厨子和厨娘在七嘴八舌的八卦。

“元大帅？瞧着不像那样的人啊！怎么好端端的跟他儿子一起谋反了？他那儿子不是才十四五岁！”

“人又不是一眼能瞧出来的，谁会把坏人儿子写自己脸上。前几日，南边的赵大将军都当场把人就地伏法了！”

“那他儿子没抓着？”

“没吧，据说见势不对，早跑了！他们父子二人谋反这事都传遍了，咋们郢州还是隔得远，这两日才传来消息。”

“想想还是永安年的时候，当今圣上还没登基，元大帅就因犯事发配到北边，可他骁勇，能战，又安分，北境这边陲能有今日的辉煌，他还真功不可没。怎么好好的就……哎！”

“指不定是因为什么私仇呢！永安年间，光武帝前后八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也就元大帅跑的快，都说他是故意犯的错，远离这是非，好歹保下一条命。等他走了没多久，先帝突然驾崩，后来圣上就登基了。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样的是非曲直？”

皇室里这样的沉疴密辛并不罕见，捂得越严实，越惹得人好奇。

江秋听到这话，迈到一半的脚顿在了空中。

被一条条惊天的消息，劈得外焦里嫩。

元慎他爹死了！

元是皇家的姓！

他前几日一个跑到深山里，就是因为……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抹落寞的身影。

他跟苍白的大雪融为了一体，毫无光彩的眼眸勾着无神的笑。

他像是要把自己彻底藏了起来，最好所有人都摸不着他的痛。

难怪，难怪……

江秋抿了抿唇，一时有些恍然。

厨房里的人聊得越发起劲，有个正端着菜篮要去洗，抬头就看见僵在门口的江秋。

他连忙话音一转，惊道:“三姑娘怎么来了？”

剩下众人各是心头一跳，立马闭了嘴。

这些话私下谈谈就好，被主子听到，免不了挨重罚。

江秋没心思管这些，她脑子发懵的走进去，轻声问:“有做好的茶点吗？”

“有的，有的！姑娘要哪些？”有个机灵点的厨娘，连忙掀开笼子。

江秋走过去，挑了几款，说:“各拿三个吧。”

厨娘利落地给她备上，等江秋面无表情的提着食盒离开后，屋子里的众人这才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营里的将士因为纪律的压制，就算知道也没有一个说闲话的。

江秋穿过两座望楼，在守将的通报下，掀帘进了主帐。

慕言见着人影放下手头上的事，站起来相迎:“三姑娘今日怎么想到来此地了？”

江秋好歹是经历过职场洗礼的女性，一进帐就熟练堆起了甜美的笑。

她把食盒放在案桌上，取出摆好的糕点:“我听说你们这两日为了我遇刺的事情，不眠不休地彻查，就去厨房带了点心，慰劳一下您。”

“这些都是平日军营里的火夫做不了的，也就我们后院的厨子才肯做。”

慕言看着精致得糕点，感激道:“三姑娘有心了。”

江秋含蓄地笑着:“都是小事，哪像您跟父亲立下的汗马功劳，才值得人敬畏。”

“男儿何不带吴钩，志在家国，挥泪撒血都是应当的。”慕言咬了口酥饼，暗自点头，

“确实不错。”

江秋抬手又去端茶壶，被他抬手止住了。

“这就不劳烦三姑娘了。”他一口吞下手头剩下的酥饼，坐回案前，抬眼看她:“姑娘这是有事吧？”

“也不是大事。”江秋低头，似是难为情:“就是连着遇刺两回，心里总归放不下，就想来看看慕将军这里进展如何了。”

“是这般……”慕言思索道，对着案前堆积如山的军册面露难色:“清查这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完的，不过你那院子统帅安排的是靠得住的暗卫，只要不乱跑，就没什么大碍。”

“你若还是担心……”他想了想说:“我再给你拨一小队的人手，在院子附近候着。”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来这只是图个心安而已。”江秋笑得乖巧，不着痕迹得往军册那挪动两步，“这些都是要督察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