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驿想起了那张曾经笑眯眯的脸,那张貌似老好人的脸的后面,还藏着多少虚伪和险恶啊?
也许一边说闲话一边干活,能削减点劳累吧。院墙里面那对夫妻继续聊着。
女人说:“你上次放那把火干啥,你瞅瞅,都窜到院子里了,墙边这几棵葡萄树今年一直没发芽,估计烧死了。”
男人说:“又来了,真是傻瓜!如果不烧出点燎原的气势,现在在葡萄园里的就不会是我们俩了。”
女人说:“这话是啥意思?”
男人说:“你这婆娘,咋反应这么慢呢?咱表叔知道楚国松老婆有心脏病的事,那把火只是把她的病又催了一下。”
女人“啊”了一声,惊讶的说:“你咋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呀?怎么一件比一件缺德啊?你们真过分了。”
男人说:“你们老娘们就是经不住事,啥也不能跟你们说!人的命,天注定。楚国松老婆就该着这么个死法,如果老天不让她死,她肯定去医院就被救活了。”
听到此处的楚星驿,气的浑身发抖,眼泪不听话的奔涌而出。她想起失火的那天,她出去碰到尹厂长时,后者淡定冷漠的态度;想起母亲急累攻心,瘫坐在地上,最后喊的那句“星驿!”;想起血溅当场的小狗哈利,等等等等这一切,让她突然对父亲一直教育她和哥哥的“要当个好人”这句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院墙里面的男人丝毫不知隔墙有耳,接着说道:“我要好好把这片地方重新规划一下,有些长得不好的葡萄挖掉种别的。我还打算把那两间房子腾出来,搞个小型养鸡场。你可别小看这个地方,弄好了,绝对是个造钞机般的存在。我跟咱表叔都商量好了——挣了钱,五五开。”
女人说:“你表叔这人算账算的太精了,心够黑啊。”
男人说:“是啊,他要是个笨蛋,葡萄园能落到他手里呀?你别担心,你老公我也不傻,他现在岁数大忘性也大,还指着咱们给他挣钱呢。你以为他想五五开,我就老老实实给他五五开?哼哼。我知道他很多暗账都记在一个红色的本子里,他哪天要是想算计我,哼,看我不给他偷来。”
听到此处,楚星驿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擦干眼泪,蹑手蹑脚的离开葡萄园,骑上车子,回家了。
她骑到家门口,刚想进去,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转过身,又往尹春华家骑去。
她骑到尹春华家门口,发现大门开着,尹冬阳正在院子里转悠呢。楚星驿没下车,在他家门口骑着车子绕了两圈,直到尹冬阳发现后跑了出来。
尹冬阳刚想叫楚星驿的名字,就被楚星驿做了个“嘘”的手势阻止了。
尹冬阳忙跑到楚星驿身边,笑着说:“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怎么回来了?”
楚星驿也笑了一下说:“想我爸了,回来看看。”然后歪着头看着尹冬阳说:“冬阳哥哥,我最近心情不好,能带我去转转吗?”
尹冬阳挠挠头说:“那我给我爸说一声。”
楚星驿说:“尹叔叔今天没出去呀?”
尹冬阳说:“他一般周六忙的不着家,周天基本都在呢。”
楚星驿说:“你别给尹叔叔说了,他最近好像对我有点误会,我都不敢去你家了呢。我们转一圈就回来好不好?不会太久的。”
尹冬阳笑着说:“好吧好吧。”长这么大,这是楚星驿头一次主动邀请自己,尹冬阳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呢。
尹冬阳接过楚星驿的自行车,笑着说:“你想去哪?葡萄园?”
楚星驿说:“咱们还是去小学旁边那条河边转悠转悠吧。都夏天了,估计野花都开了呢。”
尹冬阳潇洒的跨上自行车,示意楚星驿坐在后面。楚星驿坐上后,轻轻的抓住了尹冬阳后背的衣服。然后尹冬阳高兴的说了句:“走——咧”,就往目的地骑去。
尹冬阳白色的T恤散发着洁净的洗衣皂的味道,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些许温暖的淡黄色。楚星驿突然很想哭,如果人永远不长大该多好啊,这样温暖干净的冬阳哥哥怎么会是那个人的儿子呢?冬阳哥哥老了以后会像他爸爸一样虚伪吗?如果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太残酷了。
尹冬阳驮着楚星驿来到小河边。楚星驿从后座跳下来后,惊喜的喊起来:“哇,怎么跟去年不一样了呢?我记得去年没这么多野花啊?”
尹冬阳笑着说:“我去年年底收集了很多花种,今年春天给家里种了点,本来想送给你一些的,但一直碰不到你。给你嫂子,你嫂子又不要。所以我把剩下的都撒在这里了。”
楚星驿看着那些成片成片,和草地和树木相映衬的,在蓝天下越显娇艳的各种颜色的花花,心灵仿佛被清洗了一遍似的,她又恢复了小女孩天真的秉性,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喊道:“冬阳哥,你简直太好了,太可爱啦。”
尹冬阳很久都没看到过楚星驿的这种笑容了,一时呆住了。现实一再鞭打着这个从小如小公主般受宠的女孩,让她过早的尝尽世间冷暖,笑容也慢慢变得不再那么自信,那种总在不经意间透漏出来的忧郁和不知所措曾让他默默的心疼了好久。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从楚星驿的母亲去世后,父亲仿佛不再像以前那么喜爱楚星驿了,甚至还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说楚星驿不懂事。他不想违背内心又不能忤逆父亲,所以这一年来,他也感到很压抑。
楚星驿跳腾了一会,来到那条小溪旁边,做了下来。尹冬阳看她坐下了,就蹲下身,想摘几朵花给她。楚星驿看出了他的意图,忙叫道:“不许摘花,冬阳哥,不许摘花啊!”
尹冬阳笑着说:“你不是喜欢花吗,摘下来给你戴到头上。”
楚星驿说:“求你了,不要摘,你把花摘下来,它很疼的,它就死了。”
尹冬阳笑着说:“你这个傻丫头,花哪有生命啊,它又不是动物。”
楚星驿说:“反正在我眼里,它是有生命的。我不想用它的疼痛愉悦自己。”
尹冬阳停下手说:“好吧好吧,真是个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