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启明的妈妈其实已经来了两三天了,而且就在昨天,曲云笙已经见到了她。
欧阳早就给曲云笙讲述过自己的母亲和一些过往的家事,曲云笙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孩,自认在人前不会露怯。但当她在欧阳的大姨家第一次见到欧阳的母亲时,后者强大的气场还是给了她不小的震慑。
这种震慑确切说应该是一种被怀疑、被审视、被俯视后所产生的应激心理反应。这种心理反应让她感到非常不适。
在这之前,曲云笙已经跟随欧阳去过他大姨家好几次了,欧阳的大姨和姥姥都挺喜欢曲云笙的,特别是欧阳的姥姥,曲云笙只要一去,老人的脸上就乐开了花,忙前忙后的招待她。
这次也一样,曲云笙和欧阳启明一进门,迎接他们的就是姥姥慈祥的笑脸。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曲云笙的紧张。
姥姥一边笑着嗔怪他们每次来都拿这么多礼物,怪费钱的,一边把他们让进了屋。
姥姥对坐在沙发上正往这边瞅的中年女人说:“丽芸,快看,贵客来啦。”
中年女人烫着很时髦的卷发,面孔清瘦且白净,眉毛高挑,锐利的眼神藏在金丝边眼镜镜片的后面,像把无形的刀。听到母亲喊自己,她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随即嘴角就又耷拉下来了。她坐在那里,腰板挺得很直,表情严肃,不怒自威。
欧阳启明忙拉着曲云笙的手走到中年女人面前,说:“妈,这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我的女朋友曲云笙。”
女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曲云笙忙礼貌的向欧阳启明的妈妈鞠了一躬说:“阿姨好。”然后看了一眼被欧阳启明放在地上的那堆礼物说:“阿姨,我不太会买东西,听欧阳说您喜欢喝这边的牛奶,就买了两箱。”
欧阳启明的大姨忙把曲云笙让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说:“你这孩子,还挺有心的。”
姥姥也走到那堆东西跟前,蹲下身一边看一边说:“真是的,这孩子。你买的这牛奶我知道呢,是金城好牛奶中的好牛奶,在全国都很有名儿呢。还有这些水果,都很贵的。”
欧阳启明的妈妈瞥了一眼那堆东西,说:“妈,您老怎么现在这么没见过世面呐?这儿的牛奶有什么好的,能跟美国的比吗?又偏僻又落后的小地方,您还真待出感情了。”
欧阳启明的大姨看了看面露尴尬的的曲云笙,对欧阳启明的妈妈说:“丽芸,我也记得你说过金城的牛奶奶味儿足,口感好啊?”
欧阳启明的妈妈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指甲说:“今儿我说的可是实话,以前说的那些都是安慰你们的。”
曲云笙笑了笑没吭声,她在饭店工作的经验告诉她,遇到想找茬的人,沉默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为了打破尴尬,欧阳启明忙转移话题,说:“妈,这次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多住几天,我带您四处走走。”
欧阳启明的妈妈头也不抬的说:“我呆两天就回北京,你跟我一起走吧。”
欧阳启明坚定的说:“我不走,我挺喜欢金城的,以后打算把家也安在这里。”
欧阳启明的妈妈狠狠瞪了一眼儿子,说:“还是和小时候一个德行,倔的要命。你在这里能有什么前途,啊?人家都是‘水往高处走’,就你越活越倒退了。”说完又看了一眼曲云笙,说:“你如果敢把家安在这里,我一个大子儿都不会给你掏的,我也就只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欧阳启明的姥姥见她越说越过分了,也生气的说:“怎么就不能把家安在这里了?啊?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觉得比北京还舒服呢!”欧阳启明的大姨也轻声附和道:“丽芸啊,好多事还是随孩子们吧,咱们做长辈的提个意见就好,不要干涉太多。”
欧阳启明的妈妈见没人倾向自己,更生气了,干脆把矛头对准了曲云笙。她转头对曲云笙说:“听说你是学英语的,是不是以后想去美国发展呢?”
曲云笙听出了她在给自己挖坑,就说:“阿姨,我大学的确学的是英语。但说实话我还没想过要去美国发展。我的专业在咱们中国机会也是很多的。”
欧阳启明的妈妈笑了一下说:“什么机会?是指在酒店当服务员吗?”
欧阳启明听到这,生气的纠正道:“妈,云笙可不是服务员,她现在已经是职业经理人了,是昭歌饭店客房部的经理。”
欧阳启明的妈妈抬起头,高傲的说:“什么职业经理人啊,不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吗。”
尴尬的坐了一会。欧阳启明看了看母亲,心想这天万万不能再这么聊下去了。再聊下去,不知母亲哪句话就会把曲云笙彻底激怒,然后场面有多难看,想都能想出来。如果那样的话,那就真的撕破脸,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想到这,欧阳启明给曲云笙暗暗使了个眼色,对母亲说:“妈,我和云笙是请假出来的,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等晚上下班了,我再过来。”
欧阳启明的妈妈又开始端详起自己刚染完指甲油的手。冷淡的说:“想走就走吧,不用找什么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走出单元门,来到开阔地带,曲云笙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兀自默默往前走着,也不说话。她的心有些动摇了:这个老阿姨,看起来很不认可自己,估计自己和欧阳启明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欧阳启明见曲云笙这样,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曲云笙的胳膊,说:“你别担心,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对你的心都是最坚定的。”
曲云笙回过头看着欧阳启明说:“可她是你妈妈呀,她这么不喜欢我,我们能有什么未来呢?”
欧阳启明搂过曲云笙的肩膀,说:“她确实是我妈,但她从小到大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我早就习惯了,对她已不再有任何期待。”然后他低下头轻柔的吻了一下曲云笙的额头,柔声说道:“她不管我,我不也长这么大了嘛。反正不管怎样,我都决定留在金城,与你厮守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