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是门艺术。

被左胜强坑，碍着左希成的关系，王流没选择把矛盾激化，他认倒霉妥协了。

面对难得的拆迁换新房的机会，纺织厂的职工们不想错过，有人额外补偿三千块过渡费，他们也妥协了。

辛蕊亲自上门沟通，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十几分钟，两栋楼，在家的人听到消息全赶了过来，大几百人，直接把辛蕊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流见状干脆出了门，站在台阶上，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人，刚站定，底下就有人迫不及待喊。

“你们是宏兴公司的？”

“你们真给三千块补偿？”

“你们不会诓我们吧，骗我们先签了字，然后再反悔不给钱。”

声音此起彼伏，喊得人越来越多，没喊的人脸上也带着谨慎和渴望。

王流郑重道：“大家放心，我就是宏兴公司老板，我在这里给大家交个底，拆迁工作我们之前是交给拆迁公司在做，他们没有领会我们的意思，给大家造成了点误会，现在我亲自向大家承诺，只要肯搬，每户三千块奖励，一定一分不少如数给到大家。

这一点可以写到合同上，用法律做背书，大家总能相信了吧？”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电视上都说宏兴公司是有社会责任感的好公司，怎么会干这种缺德事，原来是拆迁公司在搞鬼。”

“他妈的一群狗东西、不是人。”

不少人恍然大悟，王流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不是傻子，雁过拔毛、人过扒皮之类的事就是没经历过，也听说过，稍一点拨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少人当即便破口大骂上了。

王流心满意足，认倒霉给钱可以，但是奸商这口黑锅，他可不背。

得了准信，职工们骂骂咧咧又喜上眉梢的散了。

王流刚想走，一转身，就见刚才看他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小男孩，此刻端着杯水，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举起水杯怯生生道：“给你，喝水。”

王流当即就乐了，这是在向他道歉吗？

刚才把他当坏蛋，现在钱一给，知道错怪他了？

不错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流笑着摸摸他脑袋：“你叫小磊？”

小男孩嗯了声，重重点头道：“我叫辛磊。”

“好名字。”王流随口敷衍一句，又看向走过来的辛蕊道：“拆迁包给了市里，合同还是得跟拆迁公司签，可能得等两天，你们别着急，等回去我就让人通知他们。”

辛蕊点点头，迟疑一下，低声道：“刚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说的那些话你别介意。”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多想。”王流随意一笑，又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辛蕊欲言又止，等王流临上车前，终于一咬牙道：“先等等，我还有点话想跟你说，可以去旁边走走吗？”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说完双手紧张的攥着衣角，脸上满是期望。

王流沉默两秒，欣然道：“可以啊，去哪走你带路吧。”

“谢谢。”辛蕊松口气，抬脚当先向厂区走去。

王流默默跟上。

纺织厂已经停工，原本就半死不活，现在又没了人气，整个厂区显的有些破败枯寂。

辛蕊却看的聚精会神，脸上带着回忆，边走边看，还边向王流介绍：

“这里是篮球场，以前厂里下了班，很多人都到这里打篮球，看的人更多，有时候要打到很晚才散场，热闹的很。”

“这里原来有几块乒乓球台，打不到篮球的，就会到这里打乒乓球，可惜人多球台少，要靠打比赛，输了的轮换上场，才能让每个人都玩上。”

“这里是食堂，以前逢年过节厂里都会做一顿肉给大家加餐，只是打饭的蔡婶儿手总抖，一勺肉舀上来，总要眼睁睁看着被她抖掉大半，最后指定剩不了几块，可恶的很。”

辛蕊说着皱了皱鼻子，似乎现在想起来还很不忿，然后脸色一变，逐渐换上一抹哀伤：

“可惜这些都是厂里效益好那几年才有的事，后来效益一路走低，大家的待遇也跟着一降再降，每天都要为生活奔波，顾不上再打球，这里也就逐渐荒废了，我爸妈也是在那几年陆续走了。”

王流默默道：“所以这些年只剩你跟小磊相依为命？过的一定很辛苦吧？”

辛蕊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他：“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可怜，我只是想告诉你……上次你在雅乐轩没认错，那个人就是我，你应该也猜到了，是想给我留点颜面所以没戳破吗？

不需要的，我是在那里打工，但只是推销酒水，我只是想赚点钱养活自己，养活小磊，也攒点钱当学费，其它的什么都没干……你相信吗？”

“相信。”王流点点头。

“真的相信？”辛蕊凝重的看着他。

王流认真道：“真的相信。”

刚才在门口见到她的第一眼，这些他就想通了，小小年纪就要养家糊口，还要给自己挣学费，这种情况不论放到谁身上，都不一定有更好的选择。

辛蕊笑了，笑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想给自己正名？想找个人倾诉这些年的心酸？亦或者是不想让他误会？

她不知道，但是被认同的感觉，真好。

“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在那种场所工作，多少有点危险，喝多了的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如果只是想找份兼职赚点钱，可以来我的公司。”王流邀请道。

辛蕊摇了摇头，轻笑道：“谢谢好意，但是不需要，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不怀好意的人也确实有，不过我可不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小孩子，不要忘了，我可是学医的，人身上有哪些弱点我都知道，想欺负我，可没那么容易。”

说着冲王流挥挥小拳头，一副我很凶、不好惹的小模样。

王流被成功逗笑了，又犹自不放心道：“别忙着拒绝，先认真考虑一下再决定，危险几率哪怕再小，但只要碰上了，就是百分百，别大意。”

见他说的认真，辛蕊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会仔细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