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沉默多时,在星宿派弟子注视他许久之后,他才慢慢说道:“我们的确可以交换。只不过是怎么个换法?”
李不负道:“你将修习的秘密先告诉我。我们再将各自手中的秘笈做交换。”
鸠摩智不言。
李不负道:“鸠摩智大师若是连这个条件都不肯答应的话,那么就太没有诚意了。”
良久之后,鸠摩智才道:“好,小僧答应你。这秘笈的秘密乃是”
他瞧了星宿派弟子们一眼,星宿派弟子常在敝帚自珍,秘而不宣的练武环境中长大,如何不懂鸠摩智这眼神的意思?众人如释重负,作鸟兽散状,往四处逃去了。
等到众人差不多走远,鸠摩智又看向阿碧。
李不负道:“不必避讳她。”
鸠摩智点点头,这才慢慢说道:“你翻开一页,上面所写的几月初几,便是说练功的第几天,而几钱几分,便是吸气几次,凝息几次,猪肺一副便是将内息在肺脉中流转一次,猪心两副,便是将内心在心脉中流转两次”
鸠摩智一一将个中机关讲与李不负听,阿碧也在旁暗暗替李不负记下。
而李不负当即依他所言,翻开一本,轻轻依法吐纳,约莫过了半刻钟,他尚觉没什么效果,但再过不多时,便觉身子飘然,仿佛轻盈了不少。
这吐纳方法全是道家古术,与神照经,血刀经又大有不同了。
李不负道:“看来鸠摩智大师果是信人。”
鸠摩智道:“小僧为六脉神剑之约,亲上大理天龙寺,自是守信之人。就是不知阁下是否守约。”
李不负手里握着那剩下的后面几本小无相功的秘笈,看着鸠摩智,说道:“咱们各持秘笈,一起交给对方就是了。”
鸠摩智凝视着李不负,点头应道:“好。”
二人手里各持着秘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上前去,每一步二人几乎都是同时踏出的。
阿碧怀抱着誊抄本,在旁边瞧着二人。不知怎么的,二人虽没有大打出手,搅动风云,但偏偏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凝滞的气氛。
她觉得就像是游船湖中,突遇风雨将至,黑云朦朦那种感觉一样。
二人终于走到一起。
李不负伸出右手,将手中秘笈交给鸠摩智,鸠摩智伸出左手去接。
而鸠摩智右手中的秘笈也递了过来,二人同时接过了秘笈。
交换过后,鸠摩智左手拿着秘笈,右手却已空了。突然,他右手收回袖中,袖袍微微鼓起,数道指劲竟已朝着李不负暗暗袭来!
他在这一门“无相劫指”上的造诣竟也很不错!
嗤、嗤、嗤
许多道指劲在空中相击,消弭于无形。
李不负竟也是极有默契地在同一时刻,也用出了这门指法,攻向鸠摩智!
但二人均以暗劲所发,是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阿碧只见到二人拿过秘笈后便站住不动,原地木立。
渐渐地,鸠摩智忽地发现,他的指力居然敌不过李不负。本来他与李不负过招,最少也要在数十招之后才分胜负,然而他先挨了丁春秋一掌,受了内伤,此时便立马不是李不负的对手了。
再过了几个呼吸,鸠摩智的袖袍霍然碎裂,化作数十片帛片飞舞。
奇怪的是,这些帛片居然不自空中落下,而是宛如蝴蝶飞动,在空中旋转,显是还被一股劲力所激,久久不掉。
阿碧见此,不禁惊呼一声。
李不负却笑道:“国师大人,承让承让。”
鸠摩智不作声响,反手一掌火焰刀削出,直击李不负的肋下!
“无相劫指”的劲力隐蔽,不易察觉,但论起力道来说,这“火焰刀”的劲力便要比之强上许多了。
李不负不闪不避,猛然拔刀,一刀劈向鸠摩智所发出的掌力。
哗!
这一刀不但将“火焰刀”的劲力劈碎,而且去势不减,又划在了鸠摩智的身上。
鸠摩智连忙闪躲,身上却已被削下一大块血肉。
他不敢恋战,收了秘笈于怀,几个起落,远远朝着西方而去了。
李不负稍一思索,没有急着去追,反而朝着街边一处叫道:“你还不出来?”
他连呼三声,终于有个矮子慢慢从一间店铺中走出,他身形矮小,躲在店中窗下蔽身,倒是很难被外面的人所发现。
然而李不负内功精深,略略一听,便知其所在了。
那人走出,正是先前趁乱而走的星宿派出尘子。
李不负问道:“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出尘子犹犹豫豫,纠结半晌,却说不出话。
李不负道:“你既不肯说,那么想必是对我不太有利的事了。也罢,我这刀下今日多添一道亡魂”
出尘子听到这里,忙说道:“不不不,小人绝不敢对大侠不利。只是只是,小人还想取走师尊的遗体,将他好好埋葬了。”
李不负若有所思地道:“原是为了你师父。”
如是换作一般人,必定会感其忠义,让他将丁春秋的尸体搬走,说不定还会再给他一些银两,让他好好订口棺材,厚礼埋师。
但李不负实在太了解这些邪派中人的想法,他很难相信出尘子会是这么一个忠师重道,谨守礼数之人。
于是李不负想了一下,才答应道:“好,你去埋葬你的师尊吧。我陪你一起去。”
出尘子顿时愣住,过了好一阵,方说道:“好,多谢大侠。”
他急匆匆地走到丁春秋的尸体前,俯下身子,双手在丁春秋胸口不经意地摸了一摸,又在他腰侧一按,顺势才将他抬起。
只是在出尘子抬起丁春秋尸身时,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之色。
李不负道:“要走了么?”
出尘子“嗯”了一声,忽地脚下一滑,顿时摔倒,又将丁春秋也倒摔在地。
这么一摔,丁春秋腰间又掉下来几包毒药,一些金银,出尘子将其拾起,叹了口气,又继续上前去扶丁春秋的尸身。
李不负似笑非笑地看着出尘子,他已看出,这出尘子是想再搜搜尸身,看看丁春秋有没有什么留下的星宿派宝物,好让他捡去。
阿碧不知个中究竟,只觉此人颇有忠心,便好心问道:“你托不动你师父的尸体么?我去客栈叫人来帮你。”
客栈的后院里还关押着一群星宿派弟子,正由青城派的人紧密看守着。
出尘子闻言,赶紧道:“不是这样的。”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师尊有一门龟息功,我是怕他方才用了这门武功,换不过气,还在假死,所以故意有此一摔。若他果真在龟息,那么我刚才这一摔,便将他的气摔通了,说不定还可让他活过”
他话到一半便断,丁春秋竟真的起身,掐住了他的脖子。
丁春秋的脸色苍白无比,而出尘子的脸却被憋得通红。
“你这恶徒,我”
丁春秋力未用尽,便已倒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碧惊魂未定,道:“他,他,他是诈尸了吗?”
李不负摇头道:“不是。他刚才或许真的是用了龟息功,想要避开一劫。但他所受内伤甚重,虽暂时龟息,多半也是活不了的了。”
出尘子滚到一旁,回头惊恐地看着丁春秋,他也没想到一语成谶,他师尊竟真的是在用龟息功。
李不负走过去问道:“丁春秋,你先前所说的一位叫李秋水的女子懂得完整的不老长春功是真的么?你若说实话,我可将你好好埋葬。”
丁春秋躺在地面,声音如嘶,道:“自自是自是真的。那门功法便是她她教会我的你去寻她,她人很好,她一定会好好教你的那不叫不老长春功,全名叫叫天长地久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语罢,他便真的咽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