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山回来没多长时间，程进九就一脸兴奋的找了来。

“大井哥要跟我认识一下？”高重山奇怪道。

“对啊，咱们县城的大小井，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白道上听政府的，嘿嘿，那啥就听大井哥的。”

对于这种中二言论，高重山是嗤之以鼻。奈何现在的小年轻很多都深信不疑，本来就没受过多少教育的脑子，被各种港片一洗脑，再加上现实生活的不如意，与其说是深信，倒不如说是逃避。

他们宁愿社会是撕裂成两部分的，上头阳光之下的归政府，下头那啥啥。

既然正常社会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那我就去非正常社会里拼一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从鄙夷到害怕，甚至还有羡慕，何尝不是一种成就呢。

高重山不知讲过多少次，国家现在是腾不出手，等腾出手，这些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但没法子，现在就是有这些人的生存空间，一般人看的就是现在，谁看以后啊。

“他为什么要认识我？”高重山是一百个不愿意跟这种人打交道的，但人家已经盯上你的，你不回应是不可能的。

程进九一直保持着兴奋劲，他是真的很高兴，感觉自己都被人高看一眼，与有荣焉的样子。

“大井哥说了，你不声不吭冒出头，算是一号人物，都是县城里混日子的，怎么能不认识一下，也省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

“呵呵。”谁跟你是自家人，简直莫名其妙。

“高哥，咋了，你不乐意？”程进九终于反应过来了，自个兴奋半天，高重山一直表情凝重。

“没有，怎么会呢？这不是太忽然了，一下子傻了吗？”高重山提振声音，豪气道：“大井哥给面子，怎么也得我请吧，县城新开的狮子楼，我定一桌酒，请大小井两位哥哥，好好喝一顿。”

程进九领了定酒席的任务，也领了去回话的任务，走的时候，高兴的肩膀都在晃。

高重山则是慢慢回味大小井的过往，大井是在八三年之后崛起的，正值旧势力被清扫一空，他这个以前的小混混迅速混成混混头子。他的亲弟弟也就是小井，则是利用大井的势力和关系，跑南边进货，然后回来之后垄断了县城的市场。

但凡是南边来的货，只能从小井手里进货，从外头拿货，大井的人就会让你的生意做不下去。有钱，愿意跟着他们混的人就越多，久而久之，大小井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也成为当地人人都知晓的一方势力。

高重山不做进货卖货的小生意，如果要归类，他应该是个手艺人。这一类人和大小井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一摊。大井忽然说要和高重山认识一下，而且是在自己和雄哥发生冲突之后，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见招拆招吧。”高重山叹了口气，哪条蛇不咬人啊，现在做生意，基础设施不全，小鬼挡道，大鬼难缠。但往后做生意就好吗？遇上垄断企业，一巴掌拍下来，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嘛，不管是大鬼还是小鬼，好歹都只是鬼，还没修练成精呢。

大井走到哪儿都得带上自己的八大金刚，所以一桌不够，一共摆了三桌。两桌是大井的小弟，一桌是大井和高重山，外带两个陪酒的。程进九算一个，另一个眼生的小年轻，脸白吓人，就叫小白脸吧。

“自古英雄出少年，咱们县虽说人少，但人杰地灵，看看高兄弟，就这发家致富的速度，也算是传奇了。”大井的手很重，高重山的手也不轻，两人一握之下，互相吃了一惊。

高重山请大井上座，“我一个粗人，靠手艺吃饭的，手劲大了点，见笑见笑。”

“好说好说，咱们也算是英雄惜英雄。”大井丝毫不觉得高重山说的有问题，农村出身不是粗人是什么。

根本没想过，人家高中毕业是粗人，那你小学都没毕业，又怎么算？

高重山客气的问小井哥怎么没来，他可是对大小井兄弟俩仰慕已久。

“他出门进货去了，怎么样，你的家具店有没有兴进点货卖，他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大井小井兄弟俩是出了名的兄弟情深。

高重山打了个哈哈混过来，跟他们打交道已经是没办法的事，再产生经济往来，还是免了吧。

大井也不过是一提，他约高重山见面的目的，可不是帮小井拓展客户，而是完成雄哥的交待。当然，他和雄哥的关系，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毕竟坑害乡亲的事，最好不要大肆宣扬。

这种事，他轻车熟路，见到高重山更觉得雄哥有点过份慎重了，他面对自己不卑不亢，不惊不惧已经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但也就是如此了，试探之下，就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的手艺人，简单的很，根本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有多险恶。

再加上他身边的人，就比如说这个程进九，一看就很好收买。光见个面，大井觉得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吃饭闲聊，推杯交盏，看似说了很多，但其实一句有用的都没有。高重山也是难得发挥出自己虚伪的一面，说的话是花团锦族，但仔细一品，半点意思都没有。但听在人的心里，却是极舒服的，一场酒席下来，宾主尽欢。

“以后咱们兄弟多亲近，年纪轻轻的，活的跟个和尚一样，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不就是享受生活用的。”

高重山一边送客一边大笑，“那我先谢谢大井哥了。”

送走人，结了帐，超出预算很多。一问才知道，那两桌坐着的小弟，找酒店拿了不少的烟酒。

高重山无奈的结帐，全程都没看程进九一眼。

程进九一直跟在高重山的身边转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急的抓耳挠腮。一路跟回家具店，见高重山换了衣裳去院子里干活，才抓紧时间泡了杯浓茶递上。

“高哥，高师傅，高大爷，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程进九双手举起茶杯。

高重山接过来喝上一口，“你怎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