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露，韦老师找你，赶紧去。”有学生跑腿过来通知。

“知道了，马上就去。”林露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想。

到了办公室，意外看到高重山，但这里不是互诉衷肠的地方，只能用眼神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重山也用眼神回复她，你猜？

“行了，别眨眼了，赶紧过来。”老师看出这俩人之间的互动，无奈的招手。

“出国？”林露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啊。

“这一位是重山家具厂的高总，拿介绍函来学校，想请你去给他们当翻译，为期半个月。”老师心想，这理由可真是太充份了。学校多少英语专业的学生，多少专门教英语的老师，找个新闻系的学生当翻译？只能说，这学生家里的关系太强大了。

老师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都是来自省城，大概就是父母有机会，然后让林露出去见见世面呗，从此不回来了，也有可能。

晕乎乎出了办公楼，林露才道：“真的假的，收购这么快成功了呀。”

高重山耸耸肩膀，主要是还是姜书记给力，光靠他是搞不定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当然，能出国也是加速器一样的存在，十个名额早分了出来，人人都在喊着快点，别耽误他们出国。

毕竟改制是公家的事，出国是自己的事，孰重孰轻，还用说吗？

这十个里人，全是出国玩的，一个能干正经事的都没有，但高重山一点也不介意，这就是类似于公关费一样的存在，是该花的钱。

另外十个人里，有他和姜书记，林露和另一个真正的翻译，以及厂里的业务骨干两人，还有两个老师傅。然后王进大福这样纯粹凑热闹的人，也带上了。

组团二十个人，来回机票住宿费，都由高重山掏，都自己掏钱了，当然要把女朋友带上。

“你父母呢，还有银山呢？”林露挺不好意思的，说不想去那是假的，但人家家里人一个都不去，似乎也不好。

“我问过了，他们不肯去。也好，以后正经出去玩的时候，再带他们，省得跟公事放在一起，他们也玩不好。”高重山是觉得无所谓，前世跟团出去玩的也不少，不说走遍全球，那也走的不少。

在他看来，去哪儿都不如在家好，但是人生在世嘛，出去见见不同的世界，体验一下不同的风俗，也不错。

林露回宿舍收拾东西，同学都已经知道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传的这么快。

“你真要出国啊。”宿舍里的同学没想到，从来没提过自己想出国的林露，说走就走。

“半个月就回来。”林露说道，只拿了应季的衣服。

“来，你跟我过来。”有同学一把拽住林露。

她也没有多想，八成是想让她带东西吧。

“我跟你说，能出去就别回来，死皮赖脸也要留在那儿。”

“啊。”林露完全没想到，同学会这么说，“不是，我是跟团去的，到时候跟团回，统一行动，再说我留在那儿干什么啊。我还没毕业呢，不要毕业证了？”

“你真傻，脱团会不会啊，偷偷溜不就行了。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去申请避难，不就留下了。在那边刷一辈子盘子，也比这里好啊。”

林露震惊的无以复加，她没想过出国，所以平时也很少跟那些想出国的同学玩在一起。他们整天交换信息，互通有无，她听着没什么意思，自然也就疏远了。

最后，是她说有人还在下头等着她，这才脱身。

去酒店的路上，林露把女同学所说的告诉他，“你说，美国就那么好吗？”

为了出国就可以不择手段，放弃一切吗？

“你怎么想呢？”高重山问道。

“我也不知道。”林露从小的生活环境很好，在同龄人中也是属于掐尖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也不觉得国外的生活条件能好到让她放弃一切的地步。

对于身边那些疯狂想要出国，把出国视为第一目标的同学，她纯粹觉得，大家的想法不同，互不干涉就好。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认识到这些人，他们何止是视出国为目标，简直就是视出国为人生唯一的信仰。

“那你想出国吗？”

林露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摇头，“虽然我不知道美国到底好成什么样，但让我放弃国内的一切，我觉得不值得。”

什么刷一辈子盘子这种事，林露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仅仅为了更好的生活，就放弃父母和爱人，放弃事业和理想，跑去刷盘子？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她完全理解不了。

“那你呢，你没想过出国吗？出国对你来说，应该会比较容易吧。”林露提问的同时，心里开始紧张。

“确实比较容易。”高重山的话，让林露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接着说道：“但去别的国家当二等公民，我没兴趣。”

“不至于吧，我们学校出国的前辈，都说国外很民主，人人都是绅士。”

高重山呵呵一笑，“我只相信，人就是人，没什么不一样。”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财富密码一定是相通的。

飞机上，没看到传说中的茅台，不知道是取消了，还是国际航班上就没有。

高重山抓紧时间和技术骨干聊了聊，又跟厂里的老师傅握了握手。老师傅一个劲的感谢，可以说是热泪盈眶，一个普通的工人，谁能想到这辈子还有出国的机会。但这是高重山特意强调，并且自己在名单里挑出来的。

可以说他是为了收买工人的人心，但他真实的想法就是，为什么不呢？我都让领导的儿子和儿媳妇这种不相干的人蹭着我去美国度蜜月了，为什么不能让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的工人，出国见识见识呢。

面对老师傅的感谢，高重山笑道：“工农一家亲，你们是工人，我是农民，咱们天然就是盟友。”

“高总就算是农民，那也是有文化的农民。”姜书记率先吹捧。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高中学历怎么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考上大学，四舍五入也算是大学生了。随着地位的转变，这样的吹捧可以说是越来越常见，水平也越来越高。

说得高重山捂着脸回到自己座位，心里舒服吗？舒服极了，是个人都爱听好话。但他也隐隐警惕，自己不能被马屁给溺死了。

互联网时代，他见人翻车见的太多了，富豪但凡出来说点话，一个比一个像傻冒。

他们不可能真是傻子，只可能是在变成富豪后，被身边的马屁围得密不透风，已经达到真心相信自己说什么都是至理明言，甚至是言出法随的地步。

屁味空气的笼罩之下，一个个失去自知之明，无法感知人类真实情感的企业家，走下神坛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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