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山的话，靠补鞋怎么够吃呀？”杨姐叹道：“赖老头的儿子不争气，喝酒喝得死掉了呀，活着的时候打老婆、打儿子，老婆早就跑掉了呀。赖老头的孙子倒是偶尔寄钱回来，赖老头就把那钱攒着，说要给孙子娶媳妇用。我就跟他说呀，年轻人在城里用不着他操心，有钱趁着没咽气就花掉。你猜他怎么应我的？说是在村里有什么花头，我一听，可不是这个理吗……”

“那他孙子常回来吗？”

“有些年没回来了呀，上次回来好像有五六年了吧……呀，你不会烧火，把我的火越烧越小了呀。”

说到这里，杨姐绕到灶后面，拿了两根柴火丢进火坑里，又拨弄了两下，灶火大了不少。

“火要这样烧的。”

话题断了，陈述也不好马上就再扯回来，免得杨姐起疑心。

又随口闲聊了几句之后，邱倩站起身，向杨姐低声问了一句什么。

“厕所啊？在后面，从那里穿过去就是，不过灯坏了，电线都烧掉了呀，你拿个手电去吧……”

只过了一会，邱倩回来，和夏昀悄悄说了两句，两人又过去。

又过了一会，两人又回来，拉着陈述问道：“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陈述站起来跟着她们走过一条黑漆漆的通道，迎面一股臭味扑上来。

打开手电一看，是一个猪圈，里面有三只大猪，浑身脏兮兮的，正在拱着栏杆。

邱倩吓得不轻，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一堆柴禾上，轻喊了一声。

三人绕过猪圈，看到一个……惨不忍睹的茅房。

“用得了吗？”

“嗯。”邱倩点点头，轻声问道：“你站在这边等我们好不好？”

“哦。”

“那个……手电筒给昀昀。”

陈述把手电递出去，打开手机照亮，夏昀和邱倩往前走了几步，夏昀在能看到陈述的地方停下来。

大概就是，陈述给夏昀壮胆，夏昀站在中间给邱倩照亮……

过了一会，邱倩出来，换了夏昀过去。

漆黑的环境中，三只猪咕咕咕地叫着。陈述手机一晃，看到一只老鼠跑过。

他也不说，免得夏昀掉进去。

过了一会，两个女人小心翼翼地牵着手出来。

“好……好了……”

等回到厅里，也许是被吓的，她们脸色都有些红。

杨姐摇了摇头，暗想城里人就是娇气。上个厕所都要一起去。

陈述则是拿着手机看了看，问道：“杨姐，这边没信号吗？”

“信号不好，打电话要到阳台上去呀……”

另外就是，杨姐没有瞎说，她做饭确实难吃。

邱倩和夏昀都只扒拉了两口米饭就表示饱了，杨姐又把她们的两碗剩饭盛在一个碗里收到一边。

吃过饭，终于可以去找赖老头了。

赖老头住在村尾，背靠着几座山，这地方感觉就是一山连着一山。

他们才到赖老头家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赖老头的厅堂里。

杨姐赶上去问道：“啥啦呀？啥啦呀？”

“赖老头在山上摔倒了，腿摔断啦……”

陈述走进土房子看了看，透过人群，看到一个老头躺在竹席上，看起来人是没有生命危险，但黑黝黝瘦巴巴的小腿上肿得吓人。

这个就是青蛙的爷爷了。

陈述又转头观察这个房子，看到灶台上摆着一张很老旧的照片，装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相框里。照片上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看来就是青蛙了。

村里人不介意外人在家里随便看，陈述又转了转，一楼只有一个房间，显然是赖老头自己住的。

他于是又走到二楼看了看，发现房间都是空的，并没有发现青蛙回来了的迹象。

正想下楼，他忽然听到阳台有个男人用蹩脚的普通话在说话，于是侧耳听了一会。

“喂，大力啊，你能不能联系得到顺昌啊？他电话关机了。”

陈述马上明白过来，这个“顺昌”就是青蛙的本名。

赖顺昌。

“我找他能做什么，他爷爷在山上摔断腿了，你要是联系得到他，让他赶紧回来一趟……严重？当然严重了，搞不好以后都走不了了……”

过了一会，男人又打了一个电话。

“喂，你能不能联系得到顺昌啊……”

听了一会，男人打完电话要下来，陈述提前走下楼，看到一个乡土大夫正在给赖老头治疗，正和赖老头用土话说着什么。

陈述向杨姐问道：“他说什么？”

“说是有的药他没有了，要找镇上的医生来，但赖老头不肯花这个钱，说养几天就好……”

杨姐说着，又听了一会，说道：“大夫又说，不治的话，以后走不了路……赖老头说不要哄他，反正他就是不治。”

陈述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报社正在做一个报道，关于留守老人的，这位老人家要是肯接受我们的报道，这个医药费我们报社给他报销……邱主编，你觉得怎么样？”

邱倩故意装作想了想，有些为难的样子，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也可以，但要连外出的子女一起采访。”

杨姐却是应道：“那你们不如采访采访我呀？”

陈述：“……”

夏昀连忙说道：“杨姐，是这样的，我们这个采访其实已经做完了，陈述就是看老人家这样，才求邱主编再添一个案例的。杨姐你看，你也没有摔伤，是吧？”

“那倒是。”

邱倩强调了一遍：“要报销诊金也可以，但这个报道要有深度，需要连老人家的孙子一起采访。”

杨姐这才点点头，转身去和赖老头说起来。

两人说了好一会，杨姐才说道：“赖老头说可以，不过他怕他没什么可说的。”

“没关系，赶紧让人找医生治伤吧。等他好些了我们再开始采访。”邱倩说着，转过头，很有默契地与陈述点了点头。

~~

这天下午，三人借口上山拍照，沿着山路往上走了一小段，找了一个视线好、能看到进村的路的地方坐下来。一边看着山路，一边商量。

“我觉得青蛙还是有可能会回来。”陈述缓缓说道，“他很可能认为刑查没那么快找到他，这个村子地处偏僻，也适合避风头。”

“我也这么觉得。”夏昀点头附和，“他就算要跑路，也应该先来接走他爷爷才对。”

邱倩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头发，看向陈述，笑道：“我本来对找到这三千万不抱希望，现在看起来还是有机会的。”

“你们也这么觉得的话，这两天就先不离开了。”

“嗯，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