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初陷入不可知的环境中最为恐慌,陈思远突然看不见东西本就慌乱,眼睛的灼痛又让他不安崩溃,说的话只是随他的心意,完全不顾后果。
这要是在京兆府的狱里,琉璃只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景潇大步进来,看一眼蹲在地上捂着脸颤抖嚎叫的陈思远,过去将琉璃扶起来,“将陈世子送去太医院看诊,想是他犯了什么急症。”
陈思远自然带了护卫,只是要说话怕不方便,留在外面了,牢头赶紧扶陈思远起来,交给护卫送去太医院。
陈思远闭着眼让两人架着向外走,双目明显红肿,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温润儒雅,大声骂着:“沈琉璃你这个贱人,你敢伤了本世子,本世子绝不会放过你,我定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琉璃拍拍囚服身上灰尘,手掌上一阵刺痛,才发现摔倒时蹭破了皮。
景潇旁边看见,一阵心疼,内疚来得晚了。
他从大理寺出去,安排了一些事便过来,没想到陈思远比他还要快,心里对陈思远的愤怒也到了极限,若不是他有意侵犯琉璃,琉璃绝不会冒失动手。
看守们还在牢房外偷偷观察,景潇也不好多说。
“没事吧?可曾伤到哪里?”景潇淡淡问道,眼睛却已经在琉璃身上查看了一遍。
“无碍,煜王殿下,民女听说是因为我妨害了文曲星,还请煜王殿下替民女陈情,小小商贾命如草芥,岂能与星辰争辉?请陛下准民女自辩,民女感激不尽!”
琉璃恭恭敬敬跪下叩拜,以她此时的身份,在煜王面前,不跪是大不敬。
景潇心中又是一痛,这本应是他的妻子,却在这天牢几乎受辱,还要战战兢兢求一线生机,这是他的失算。
“好,本王定会替姑娘上禀圣听。”景潇点头,回身脸上冷下来。
“天牢中囚禁都是要犯,为何竟然容许闲人独自相见询问?适才这里发生何事你等可曾知道?”景潇冷声询问牢头和看守。
牢头早已经战战兢兢,知道今日是犯了大错,这时赶忙跪倒磕头,“小的有罪,陈大人是京兆府少尹,时常过来提犯人问话,小的一时疏忽便让大人独自询问了,请煜王殿下饶了小的这一次,以后再不敢犯。”
景潇对这些人亦不能过于苛责,毕竟琉璃还在这里,他没办法时时刻刻守着,反要依靠这些“现管”维护。
“罢了,以后不要再犯就好,沈氏是圣上要亲审的案犯,有本王协查,其他人一律不得询问探视,你等可记住了?”景潇一字一句说道。
陈思远吃了亏,定然不会轻描淡写放过琉璃,天牢里先要安排好,外面再布防,才会稳妥些。
“殿下放心,小的会日夜守在这里,绝不再让任何人见着案犯。”牢头赶紧表决心,心里感激煜王没有重罚。
景潇回头看一眼琉璃手掌,“案犯受伤,去请女医来。”
女医来了之后,为琉璃上了药,景潇才从大理寺狱离开。
派人守在天牢外,一有异常即刻禀报,景潇急忙又赶去宫里见皇帝。
皇帝这时在寝殿。
十八盏龙凤宫灯将寝殿照得亮如白昼,宽大的桌案上摆放着时新瓜果和干果小点,桌案旁龙凤榻上,皇帝斜倚着靠枕,新入宫不久正得宠的瑾妃陈娘娘为皇帝松着筋骨。
恩义候哀痛隐忍地垂首立在桌案前。
“哦?那沈氏竟然如此泼辣,伤了思远?”皇帝惊讶,眯眼蹙眉看恩义候。
“正是,思远不过是想替圣上询问,她是如何使谢衍庭挂卷辞仕途的,谁知竟然遭她毒手,如今双目不能视物,痛苦不堪。”
恩义候拿起袖子揩了一下眼角,掩住眼底的愤怒狠戾。
“陛下,兄长他一向温文有礼,那商户女竟然出手伤他,何其凶悍,陛下,您可要为兄长做主啊。”
陈娘娘起身跪到皇帝面前,一张秀美白皙柔弱可人的脸上挂了泪珠,好一番梨花带雨,让皇帝心里一颤,摆手召唤美人,“爱妃何必如此,朕定会为思远做主的,快起来。”
陈娘娘膝行到皇帝面前,婉转娇啼一声,“皇上,不要诓骗臣妾……”一双纤纤素手抚上皇帝的腿,隔着轻薄的软绸,指尖缓缓滑行向上。
皇帝的注意力都留在被触摸的感觉上,想起一些销魂的画面,已经心思不属,随口答应着,“爱妃,君无戏言。”
恩义候站在桌案前垂头冷笑,他暗地里养了多年的瘦马,终于派上用场了。
陈娘娘正要让皇帝下旨,大太监禀告,煜王殿下求见。
皇帝本来已经想赶恩义候走了,结果煜王又来,他只好先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将美人拉在身旁坐下,吩咐让煜王进来。
景潇进殿转过九龙屏风,就看见恩义候站在殿内,新晋宠妃陈氏倚在皇帝身旁,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微微挑起,向他抿唇轻笑。
好丑,景潇垂下眼眸心里想,不及琉璃半分。
“潇儿,这么晚了进宫见朕,有何急事?”皇帝似笑非笑。
“皇祖父,文曲星被妨害是大事,孙儿担心有异,去狱中询问那沈氏,却撞见恩义候世子提审沈氏时,不知何故突发眼疾,孙儿赶紧命人送去太医院诊治,之后又查问了沈氏,回来向皇祖父复命。”
景潇话音刚落,恩义候便怒声道,“煜王殿下,怎可如此混淆视听,思远分明是被那沈氏用药物所伤,怎么是突发眼疾?”
景潇看向恩义候,“侯爷此话怎讲,沈氏不过一女子,又身在狱中待罪,她有什么本事拿到药物伤了陈世子?就不怕数罪并罚,累及家人父兄?”
“沈氏女嚣张,或许正是因为有人为她撑腰。”恩义候意有所指。
“天子脚下,王法面前,商人又因逐利而谨小慎微,仅仅有人撑腰便去伤人,伤的又是恩义候世子,请问侯爷,她所图为何?”
景潇目光沉静看着恩义候,恩义候却一时不知如何回,方才向皇上禀报时,只说了琉璃伤到陈思远,却回避了琉璃的动机。
“爱卿,你怎么不说了,她所图为何啊?”皇帝等了片刻,见恩义候没开口,他便好奇问道。
“皇祖父!恩义候世子不经您准许便私提人犯,其中缘故只有世子与沈氏知晓,还请皇祖父连夜提审沈氏,查明原因,以证世子清白。”
景潇不等恩义候回答,接着说道。
“皇上,臣有欺君之罪,求皇上饶恕臣。”恩义候伏在地上叩首。
景潇瞳孔猛地一缩。
重生之庶女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