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名门子弟死在华山脚下?又是谁杀了他们?为什么没有人替他们安葬?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数个疑问充斥着脑海,段飞只觉脑袋剧痛欲裂,下意识的按了按眉心,这才觉得稍好一点,
他蹲下身子,把先前拌倒他的禅棍捡了起来,细细端倪,道:“从禅棍腐蚀程度来看,至少也是十几二十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也许还没有我,难怪我不知道,得回去问问师傅,兴许能够知道怎么回事!”
他环顾一下四周,随处可见散落骨骸,他本来十分怕鬼,但一想到这些骨骸可能是门派里的前辈,便只剩敬意,心道:“倘若他们真是名门正派的人,也就是我的前辈,那就得想办法把他们的遗骨送回各自门派安葬。
需得辨识骨骸,分清属于那门那派,什么身份,我入门时间短,根本不认识这里死去的前辈,只怕需要各门各派之中熟识内情的人才能做到,这样势必会有许多人来,那么先前我所经过的密室也就要公之于众了!”
他想到这里,突然有些踌躇,寻思道:“那两幅画与无极心经牵涉着太玄经,最好不要落在别人手中,至于那冥帝宝库,里面的密室实在太多,每间密室都有机关,倘若选错了诗,准会触动机关,所以我才没有乱按,但若让旁人知道,他们准不会轻言放弃,四句诗里只有一句对,选错的概率更高,多半会害人,这可有点难办,师傅见多识广,先找师傅商量再说!”
他心中注意打定,放下禅棍,朝着四周骨骸拜了三拜,说道:“倘若诸位真是名门正派里的前辈,晚辈一定想办法把诸位前辈的遗骸送回各自门派,倘若晚辈能够查到诸位前辈是被什么奸人所害,纵使上刀山下火海,晚辈也要替诸位前辈报仇雪恨!”
走出乱葬岗,寻着山下灯光穿过密林,林外有一条下山的小路,因为许久没有人走动,路上长起来半人高的毛草,段飞抽出长剑,想要清理出一条路来,忽而心念闪动,寻思道:“我若清理出一条路来,被好事者寻迹发现密林深处的乱葬岗,事情可就复杂了!”
当下收起长剑,双脚在地上轻轻一踩,跳到毛草草尖上,草尖甚为柔嫩,被他一踩立刻弯腰,他不慌不忙,使出华山金燕功来,本已弯曲的草尖竟又弹了起来,他接力跃出半丈,脚尖在另一颗毛草上轻轻一踩,又向前跃出半丈。
如此一路踩着草尖,段飞好似临空低飞的燕子一般飞过长满毛草的小路,尽头是另一条干净的小路,他轻飘飘的落在小路上,此刻月已过西沉,瞧见山脚还有一段距离,不敢耽搁,顺着小路大步下山,来到大镇,在一家客栈住下。
店小二替他买回一套新衣服,还打了一大桶热水,他走到桶边,解衣洗澡,突然怀里掉出来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正他从太玄经石碑里发现的心法。
段飞心头一跳,暗叫糟糕,急忙捡起一看,只见那书的年岁本就甚久,早已腐朽,又跟着段飞在河里泡了许久,此时已完全碎成一坨渣渣,什么都不看见了。
段飞暗叫可惜,他原本打算有空的时候仔细研究一番,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太玄经之毒的蛛丝马迹,现在碎成这样自然是无法可想了!
走到窗边,窗外就是小清河,段飞举起纸团,想要扔进河里,却又觉得不甚妥当,便叫店小二端来一个火盆,他坐在火盆边缘,把纸条扔进火里烧毁。
大火吞一点点的吞噬了纸团,大约烧了一半的时候,段飞起身前去洗澡,等他洗完之后,火盆里的火已经快要熄灭。
段飞伸了一个懒腰,从火盆边走过,眼角余光突然瞧见火里有两个白晃晃的东西,他轻轻的咦了一声,急忙捡起一看。
那是两张很柔软坚韧的东西,不怕火,并不是纸,也不是布匹,更不是动物毛皮,摸在手上也不烫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不由暗暗称奇。
打开第一张,只见上面画着一株迎雪怒放的梅花,皑皑白雪压弯了花枝,但花枝上仍有许多娇嫩梅花倔强的冒出头来。
在花枝下面,有几个舞剑的少女,看样子好像是同一个人,只是在施展不同的剑招,画者功力极高,寥寥数笔就画出了这些剑法的神韵。
勾勒少女的笔墨更少,但每一处都极具匠心,每一笔都是画龙点睛之笔,显得少女清丽不可方物,但段飞总觉得,画者好似只画出了少女一半的美貌,叹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瞧!”
他见了这等美貌少女,心中只觉无比庆幸,好似即刻死了,那也是满足的,但少女所使的剑法却很粗糙,偶尔有一两招较为精妙,但他此刻通晓华山剑法,却也算不得什么,心想这样的绝色女子,却使这样粗糙的剑法,未免有些明珠蒙尘的唏嘘感。
陡然间没去看少女剑法,反而瞧见了少女步伐,虽只寥寥数步,但彼此间却蕴含着极为精妙的后招,而且越是深究,后招越多,多到脑子里一团乱麻,心中一沉,心想:“
倘若我与画上姑娘比武,就算她的剑法远不如我,但她有这样奇妙的轻功,我必定伤不到她,除非不看她的身法,闭着眼睛一通乱舞,可若遇上高手施展这种轻功,闭上眼睛岂非与送死没有区别?”
当下身上立时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把少女的步伐瞧了许久,他习练了太玄经这等精妙武功,又练了许多华山派的高深武学,所谓一窍通百窍通,渐渐看出一些端倪,赞道:“
画上少女的轻功好像是自太极八卦中推演出来,但在决定步伐走向的口诀之中,又添了自己独有的诀窍,就算通晓太极八卦的奥秘,却也极难破解,真是好奇妙的轻功!”
他感慨一会儿,翻开另一面,上面题着一首古诗,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段飞幼时没钱念书,上华山派后每日与刀剑为伍,间或才跟着周义武学一些字,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这些东西,他是没时间看的。
但此时见了这首李商隐的诗,想到一位绝色女子独自相思,明知无益,却又痴情到底,落个清狂,不由心生敬意,叹道:“真是一位可歌可泣的奇女子,她又是为谁相思?”
只见诗句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琦妹为杨大哥所书!”
世间姓杨之人数不胜数,然而段飞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清风剑杨恒,旋即又摇了摇头,心道:“杨大侠义薄云天,断然不会让一位女子独自相思的!”
打开第二张,上面画着一个盘膝打坐的绝色少女,与第一张的少女是同一个人,只是一面是少女的正面,另一面则是少女的背面,少女身上有许多红点蓝线,蓝线都带着箭头。
段飞瞧了片刻,心中一动,喜道:“看样子红点是人的穴道,而蓝线是真气运行的方向,明显是一门内功心法,看起来非常厉害,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功夫!”
忽见绝色少女正面头顶隐隐有几个小字,急忙凑近一看,却是冰清决三个字,段飞皱眉道:“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而绝色少女背面头顶也有几行小字,却是此功甚为阴狠歹毒,只可用作防身之用,否则有干天和,不日必有大祸临头!
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写的是此功女儿处子之身习练大有裨益,非处子之身习练无用,男儿习练命丧黄泉,切记切记!
段飞立时兴致缺缺,贴身放好,走到床边,倒头就睡,突然又睁开眼睛,喜道:“不知师妹愿学不,等见到她时再问问。”
合眼入睡,一觉醒来天也亮了,忽听门外有人轻轻敲门,有人在门外喊道:“段飞师弟,你醒了吗?”
段飞听这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秀气,又称他为师弟,心中一动,寻思道:“这里是清河城,莫非是常燕师姐!”忙开门一看,门外走廊上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蓝衣少女,少女眉眼如画,美不胜收,正是他关义敬师伯的徒弟常燕,喜道:“果真常燕师姐,请进屋里坐会儿!”
那常燕倒也不显见外,点了点头,迈步入门,两人在桌边坐下,段飞正欲开口询问常燕来意,常燕却先开口道:“昨日六师兄远远瞧见师弟进了城,只是不敢确信是否真是段师弟,因而没有贸然造次,不想今日正好有事相求段师弟,说不得只能来厚颜相求了!”
段飞想起服部薄的寿诞已过,师傅师妹又不在山上,夜明珠之事不急于一时,正好无事可做,便道:“大家份数同门,师姐不必这么客气,倘若有事吩咐师弟去做,师姐但说无妨,只要不违背江湖侠义,师弟定当竭尽全力!”
常燕喜道:“师弟果真侠义为怀,昨日五师哥从华山回来,听说段飞师弟昨日打败了陈平李泽两位师兄,不知可有此事?”
段飞微微苦笑,道:“罗杰师兄也看见了吗?师弟昨日是与陈平李泽两位师兄比过武,说来惭愧,师弟学艺不精,被李泽师兄连刺两剑,几乎性命不保,这样怎能算得上获胜,是罗杰师兄高抬师弟了!”
常燕道:“罗杰师兄也曾说过师弟被刺两剑之事,当时还十分替师弟担心,但看师弟后面谈笑风生的样子,便知师弟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师弟那手徒手震断李泽师兄长剑的本领,只怕就连师叔师伯们都有可能赶不上呢,由此看来,若非师弟故意相让,那两位师兄只怕连师弟你的一根毫毛都伤不到呢!”
段飞摇头笑道:“比武切磋,各凭本事,师弟当时确已竭尽全力,没有故意相认的意思,想不到连常燕师姐也过来笑话师弟,师弟武功低微,怎能与师叔师伯们相提并论,更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胜师弟之人实在是数不胜数,还请师姐以后莫要再取笑师弟。”
常燕细细瞧了段飞一眼,突然噗的一笑,道:“我原以为段师弟年少气盛,说话时定然会盛气凌人,目空一切,却不想师弟你竟会如此谦逊,我本已想好了许多恭维之词,此刻竟通通用不上,便只有把这些恭维之话通通抛在脑后了!”
段飞笑道:“若非师姐先前开门见山直说来意,师弟亦不会如此坦诚布公,更何况关师伯义薄云天,江湖中人提到关师伯谁不交口称赞,别说今日是师姐亲自前来,就算是随随便便的飞鸽传书一封,师弟岂有不奉命的道理!”
常燕听他如此敬重师傅,心里甚喜,笑吟吟的说道:“师弟可真会捡好听的话说,难怪师傅总是在夸你呢,只可惜师傅不在,不然师傅他老人家听见了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的!”段飞心想:“关师伯只见过我一次,怎会时常夸我,师姐你还说我捡好听的说!”不禁莞尔一笑,问道:“关师伯近来还好吗?”
常燕道:“师傅他身体康健,只是最近有些烦心事,夜里总是睡不着,他老人家说咱们华山派一贯入门难,总是要在中年之后方成大器,中年以前大体都比不过别的门派,又以少年时期与别派差距最大,以至于现在江湖中还流传着一个关于咱们华山派的笑话呢,不知道段师弟可曾听说?”
段飞听她吐字清晰,谈吐得体,不能不由衷的升起一丝好感,微微一笑,接口道:“这件事师弟也曾听师妹说过,听说江湖中人碰见华山弟子之时,总是先看华山弟子的年纪,倘若是遇见华山派中年弟子,他们必定逃之夭夭,而倘若是遇见华山派少年弟子,他们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师姐可是指的这些!”
常燕点了点头,问道:“原来师弟你也听过,师弟你觉得这些这些话可信吗?”段飞想也不想,摇头道:“华山派是名门正派,只怕别的门派巴结都来不及呢,又岂敢平白无故的找咱们华山派的麻烦,那不是自寻死路,这些江湖传言,多半是好事者牵强附会,当不得真!”
常燕一动不动的盯着段飞,想要看清眼前这个凯凯而谈的少年是懵懂天真,还是年少轻狂,然而她只看见了一个一脸自豪的少年,不由得轻轻一叹,说道:“其实这些并非传言,咱们华山派少年弟子在江湖中行走之时,总是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而有的宵小之徒也总是喜欢找华山派少年弟子的麻烦,以至于现在有的弟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甚至都不敢轻易亮明自己华山弟子的身份!”
段飞吃了一惊,忍不住讶道:“师姐,竟真有这种事?”常燕嗯了一声,回道:“原本我也是不信的,但半年前师傅吩咐我闯荡江湖,也见识了不少这样的事,就算没有传言这么夸张,但也八九不离十了,不知师弟你有什么看法?!”目光炯炯,望着段飞。
段飞只觉心神剧震,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师弟资历浅,本来有些话是不该说的,但现在既然师姐问起来了,师弟且斗胆说一说,华山派是名门正派,咱们身为华山弟子,当觉荣耀才是,又有什么不可与人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岂能做那藏头露尾的小人行迹!
更何况华山武学博大精深,虽然初始之时进展缓慢,但练到最后必然不弱于人,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坚持不懈,总能守得云开月明,又何必妄自菲薄,试问师叔师伯们的武艺又有谁敢小瞧了的!”
他这一番话发自肺腑,说得慷慨激昂,常燕只觉眼前少年刮目相看,不由得略微有些意外的瞧了眼前少年一眼,微笑颔首,道:“想不到师弟年纪轻轻就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有些师兄师姐年纪远远大过师弟,却还不懂得个中道理呢!”
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续道:“尘世间能做到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之人委实太少,纵使在咱们正道七大派之中,这样的人也有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期望他们能与师弟一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倒不如期望江湖中那些不肖之徒能够改变他们的歪风邪气!”
她说到这里,突然轻轻拍了拍桌子,秀眉微皱,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冷冷说道:“想我堂堂华山,正道七大派之一,岂是这些宵小之徒可以随意欺凌的?!”
段飞闻言一省,渐渐猜到常燕此行的目的,换做老奸巨猾者,不是装作听不懂,就是和稀泥,他血气方刚,少年侠气,心中同仇敌忾起来,点头道:“师姐言之有理,江湖中人历来畏威而不怀德,这些宵小之徒好似跳梁小丑,确实应该给予他们一些教训才是,否则时日一久,只怕江湖中某些别有用心之辈还会以为咱们华山派只能逆来顺受忍辱偷生呢,那可大大不妙!”
他这番话可以说是说到常燕心坎里,常燕笑颜如花,越瞧段飞越觉顺眼,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喜滋滋的说道:“段师弟这番话正合我心意,只不过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段师弟武艺超群,足以堪当大任!
现今正有一个机会,那清平城的关老英雄明日要在家中摆下擂台,替孙女关瑛比武招亲,到时天下英雄齐聚一堂,段师弟若能以华山弟子的身份技惊四座,日后自不会有人再看不起咱们华山派少年弟子,这可是光大门楣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师弟切莫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