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远山和叶发现,这一次虽然有了“恐怖片主角”一样的经历,但他们人多,足足有八个。这是消失人数的两倍,就很有安全感
然而很快,这点安全感又没了。
江夏看向远山和叶:“你带孩子们留在这,我们出去看看。”
远山和叶:“”
和一群孩子一起留在这座吃人的宾馆?
她打了个寒颤,遵循本能地干笑着说:“我、我想跟你们一起出去找人,孩子们留在这也不安全”
“那也行。”江夏没听懂为什么宾馆不安全,不过远山和叶想在哪都无所谓。他走向宾馆外,“失踪的人有点多,既然这样,我们分头找吧。”
灰原哀给江夏指了她看到野之宫悦子的方向。
几个人顺着山路追了一段,毫无发现。
灰原哀想起野之宫悦子刚才的行动速度,觉得这时候,他们怎么都该追上对方了,可现在,却根本没看到人。
难道走错方向了?
灰原哀一边走,一边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脑内地图。
正觉得没错,这时她后领突然一沉江夏拎着她的领子往后一带。
几乎同时,一道沉重的人影擦着他们眼前坠落,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慢了一步的远山和叶一惊,晃动手电光照过来,就见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那人头发浓密尖锐,像一颗不羁的海胆。
“二川先生?!”
是那个杂志社的编辑。
江夏看了看地上的人,又仰头看向上方。
二川肇是从头顶的悬崖上掉下来的。崖顶就是那处有名的星星观测点。
这处悬崖高数十米,天黑下来以后,正常人难以看清那么远的地方,他们携带的普通手电也无法照亮。
不过这对江夏毫无影响,他一出门就借走了鬼的视力,因此顺利看到了崖顶。以及顶上一颗正在往下张望的光亮秃头那个天文杂志的主编就在上面。
刚把部下扔下去的主编,此时虽然在往崖下看,但他没感受到江夏的注视,只看到了几簇手电光。
所以他暂时没有灭口的想法,只是无声退开,快步抄近道跑回旅店。
江夏见主编没有试着往下扔东西砸人灭口,也没端出藏着的猎枪砰砰砰来一通扫射,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他蹲下身,简单探了探二川肇的情况,低声说:“颈椎断了。”
灰原哀指了一下刺猬头编辑紧握的手:“他攥着一只烟盒。”
平时,这或许不会太引人注目。
但一个多小时前,几人刚得到了“河埜死前用烟盒里的香烟留下了死亡讯息”这条消息,因此刺猬头编辑手里的烟盒,也变得令人瞩目起来这很可能也是某种死亡讯息。
江夏再次戴上手套,把烟盒拿过来倒了倒。
一小时前的场景再现,几根有长有短的香烟落在他手中,只是这一次,留言变成了五长两短。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在死亡的一瞬间,想出这些麻烦谜题的江夏看着手上的烟,陷入沉思。
沉思了一小会儿,灰原哀口袋里的侦探徽章滋滋响了起来。
很快,其中传出了阿笠博士的声音:“上面!看上面!”
江夏抬起头,看到崖顶有几束手电光。
阿笠博士、罗伯以及几个孩子找人找到了山上。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主编已经悄悄溜走,山上没有人,只有地上放着一部打开着的折叠手机。
博士捡起手机按亮。
只见里面是一封打好的遗书。
“我寄出邀请函把大家找来,其实是为了坦白我在一年前所犯下的罪行。”
宾馆大厅里,阿笠博士在一群人神态各异的注视下,念着手机里的信息:“没错,杀害河野麻雄的人就是我二川肇。
“害死河埜先生的那一天,简直像一场噩梦同为不肯让步的天文学爱好者,我们在悬崖上起了一点争执。很不幸,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我推落悬崖。
“从那时起,我一直想要坦白。但随着时间推移,说出真相的难度也越来越大最终,我的心被愧疚淹没,决定把时间拨回到一年前的这一天,在天亮警察到来之前以死谢罪。
“希望我这种和河埜同样的死因,能抚慰林间不肯安眠的幽魂。
二川肇”
江夏走向大厅,看了一眼阿笠博士拿在手上的手机,心想写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刚才,在阿笠博士慢吞吞念遗书的时候,他去了三个旅客的房间,并在每个人的房门口都短暂地停留了一小会儿,往屋里张望,为破案前的踩点做准备。
看出什么了并不重要,重点是去看过,这样就能解释很多消息来源没直接看到的情报,也可以据此用“名侦探的推理”来解释。这就是脑补的方便之处
刚才,他们一行人带着写有“遗书”的手机回到旅馆时,
之前同样失踪了的天土老板、野之宫悦子,以及主编,也都已经回到了大厅。
三个人排排站,完美的三选一。
江夏从走廊出来,停在了大厅角落、三个嫌疑人的背后。
刚站稳,正觉得此处应该靠墙抄着口袋、摆一个高中生侦探们常用的“洞悉一切”的姿势,并配以冷笑但还没等揣好手,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
灰原哀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眼神询问他:怎么样了?
“大致懂了。”江夏最后只来得及靠了一下墙,他低声说,“差不多该让警察过来善后了。”
“”灰原哀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夏刚才的口吻,明显不像一个开朗阳光的高中生侦探,倒是很像组织里那群经常嘲笑警察的成员。这群人平时都在当着年轻外围成员的面说些什么啊不,这不是重点。主要是江夏作为组织成员,口中忽然冒出来一个“找警察善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不对,这依旧不是重点
灰原哀按了按额角,为这细微的错位感沉默片刻,终于想起来了现在该干什么。
从江夏的话来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
只是
灰原哀目光扫过大厅里的人。
刚才她也在二川肇坠亡的现场,知道刺猬头青年手里攥着一盒“死亡留言”。所以遗书不可能是他留下的这不是自杀,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最坏的情况下,这间大厅里,可能同时存在着两个凶手一个在一年前杀死河埜的人,和一个刚刚杀死了刺猬头编辑的人。
而这里的嫌疑人,一共也才三个而已
三分之二的概率,灰原哀现在看谁都可疑。
再加上己方武力值不行的人太多,万一揭穿情况以后,场面过于混乱,被凶手或者凶手们趁乱捞个人质,江夏的处境会变得很被动从刚才的卡车的事来看,罗伯和江夏彼此不像是同伴,罗伯未必会帮忙。阿笠博士和孩子们就更不用指望了,那个扎马尾的女高中生也瘦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细算下来,他们这边能打的,好像就江夏一个。
灰原哀看了看非常可疑的天土老板和秃头冒汗的主编,又看看和江夏并不算熟的罗伯,最后瞄了一眼一群小孩、阿笠博士这个老人,以及纤细柔弱的远山和叶,低声说:
“要不先假装不知道,等天亮报过警再说?或者我先帮你找点绳子过来?”
等嫌疑人们睡着之后,一个个敲门闯进去,夜袭把凶手麻晕捆牢这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正好她带了几管麻醉剂自从上一次被佚名小姐口头接纳为佚名组织的外围成员后,灰原哀身上就总带着一些这类东西。这让她有一种和组织同步了的微妙安心感。
江夏却没有接受这个建议,他轻轻摇头,认真道:“离天亮还有很久,不能高看罪犯的心理素质如果他纠结过后,觉得这件事瞒不过我们,趁夜卷着行李离开,后续会很麻烦。”
而且蜘蛛公馆那边还有一起案子。等破完案,他还得尽快去找琴酒和伏特加汇合,防止两个忙碌的黑衣人嫌他动作慢,丢下他提前跑去月影岛
灰原哀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夏,感觉他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你有办法报警?”
随着这句话出口,她忽然想起了旅馆里那部奇怪的座机。
以往遇到类似的封闭情况时,电话线往往都是被直接剪断。
但这一次,却是整根电话线都不见了。
这或许意味着
“电话线没被毁坏,而是被藏起来了你有办法拿到它?”
灰原哀一想到很快就能找到警察、结束这起案件、回房间睡个好觉,眼睛略微一亮。
江夏正想点头,却忽然记起一件事。
他低头看向沉稳冷静、除了外表是小孩以外,怎么看都像个优雅大人的灰原哀。
忽然就想起了原世界线里,这个假小孩假装肚子痛,满地打滚,逼藏着电话线的人把线交出来的一幕。
说来惭愧。他有点好奇。
江夏看看灰原哀,按下冒头的良心,再看看灰原哀,再按下良心
灰原哀正侧耳等着听“找到电话线的方法”,却半天没听到动静。
她疑惑地抬起头。
就见江夏直勾勾盯着她,欲言又止。
灰原哀:“?”
“那个”江夏措了措辞,弯下腰低声说,“你装成急性阑尾炎,肚子痛倒在地上打滚的话,那个人或许就主动把线拿出来了。”
灰原哀:“”
她想了想那个羞耻的场面,原本凝重的神色慢慢僵住。
要是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大人就算了。可是现在,江夏就在旁边,此外还有一个知情的阿笠博士。
灰原哀目光一飘,看着黑色窗户上倒映出的沉稳的自己,陷入沉思。
如果换一个人拿她当工具人,她可能要借机敲诈一只时尚新包。
倒不是自己买不起,主要是想看看对方肉疼的表情,用那种心痛来弥补自己的羞耻。
不过,江夏的提议其实有点道理。想无伤拿到电话线,这、这似乎确实是个办法。
灰原哀看了看大厅里整洁的地面,默默构思着待会儿打滚的姿势和台词,并积攒了一下勇气。
但即使决定了要做,也到底还是有点尴尬。
她面色镇定,嘴却停不下来,缓和气氛似的嘀咕道:“小孩得了阑尾炎他就会交出电话线那种人真有那么好心?等等,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是谁藏起来了电话线?知道是谁的话,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
本来只是尴尬时的没话找话。
谁知话音刚落,灰原哀忽然眼尖地看到江夏目光飘向旁边,像是有些心虚。
灰原哀:“?”
她回忆了一下江夏刚才的动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于是带点震惊地拉住他,确认道:“你真的有别的办法?”
江夏:“”
他虽然有不少转移别人注意力的方法,说起话来也很擅长避重就轻、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别处去,借以规避他不想讨论的话题。但像现在这样被直接抓住询问的时候,还是不太习惯如此直接地撒谎。
灰原哀问完,就看到江夏眼神又往旁边飘,并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微不可见,但确实是在点头。
灰原哀:“”
好险,她刚才都准备躺下了。
而现在
灰原哀立刻收起了放在地板上的注意力,重新站得笔直,眼角微跳道:“有办法就自己去!”
江夏有点失望似的小幅度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幽幽转过身,看向大厅里的那几个可疑人员。
灰原哀见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有点担心。
在江夏走向那边的时候,她一伸手拉住人,低声说:“我想先听一听你要用什么方法。如果不是很稳妥的话,我、我其实也可以”
“没事,很稳妥。你帮点别的忙就行”江夏深切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良心,觉得它在奇怪的地方有些过于丰富。
他嘱咐了灰原哀几句话,朝她挥挥手,心情一般地走到了三个嫌疑人旁边。
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按住很懵的天土老板,手探进他口袋里一拽。
拽出了一捆整齐盘在一起的电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