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旗向身前看去,只见一枚核桃大小的翠绿圆块,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翡翠?”
他一挑眉,抬手捏住那枚翠绿圆块。
指尖传来冰凉触感,却又不似冰块那般凉得扎手。
云旗把手中圆块对准夕阳,眯起一只眼仔细观察着。
只是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玩意儿……怎么在动?
云旗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等他再看向手中圆石,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石头,竟然伸出六只昆虫似的脚,有规律地晃动着。
“虫?”云旗皱眉。
回答他的,是从石块顶端探出的两根触须。
“……卧槽啊!”
云旗大喝一声,想也不想,攒足十成力气,将手中怪石狠狠摔向地面。
一声脆响,这只怪虫竟真如玉石一般,叮叮当当四分五裂开来。
可云旗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看见那裂开的碎块,又生出六只脚来,于是原本只有一只怪虫,此时顿时变成成了满地都是。
瞧见这怪诞一幕,云旗只觉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反撑双手一个空翻,在空中张开手掌。
一旁堆放木棍嗖地立起,箭似的飞向云旗手中。
“给爷死!”
他狠狠轮动木棍,对准地面乱爬怪虫当头劈下。
苍白余火轰然炸起,那翠绿小虫被吞噬其中,终于不复方才猖狂,转眼间化作飞灰。
云旗却没停手,又是脚尖挑起一根木棒,再次抡起挥下。
如此重复数次,直到脚下石面都已是裂痕遍布,云旗这才气喘吁吁地停手。
不用想,这肯定是那女妖下的毒手。
若不是云旗打通了九重定气书,气力早已能轻松融通身体任何一条经脉血管,逼出异物,恐怕这藏在自己身子里的怪虫子,可是要了老命了。
云旗挠了挠头,瘫坐在地,只觉得脑袋一团浆糊。
柳听枫和苏星瀚那儿女情长的小事暂且不议,那姑娘是嫁给明泊还是苏少爷都跟自己没关系,只要她不来求自己帮忙,云旗断然不会引火烧身。
至于百里牧歌求情?
我云旗堂堂大丈夫,还能怕了她不成?
现在问题最大的是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或者说女妖。
从她的言辞来看,那女妖大概率是在找人。
至于找的是不是自己,云旗就不知道了。
本来以为惹上那些少爷小姐就够麻烦了,不成想现在还招来了个不是人的东西。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云旗思前想后,头发都快揪掉一把,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那女妖惦记的。
自己虽说帅了点,稍稍有些本事,也见过个不入流的小神仙。
可说到底,还是个普通人嘛。
总不能真是要拉自己去成亲吧?
既然想不出为什么,那云旗也不打算多花心思,就一个原则,能避开就避开。
虽说云旗在天海峰挨过牛顶,在立仞峰挡过煅执事一棍,在青竹峰吃个药丸差点烧死自己……
不过至少在天海宗,自己是相对安全的。
于是云旗在心中暗下决心:从现在到门内比试之前,自己绝不再迈出山门一步。
至少,要等拿到游河手中那柄雪中梅,再说什么收租的事。
在这山上,再倒霉也倒霉不过被女妖怪捅了个对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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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宗,无量峰顶。
一座依傍山势的木屋,掩映在茂密树阴之中。
夕阳西下,暖橘色的光透过树叶缝隙,在青瓦之上斑驳摇曳。
门前两值班弟子,正拿着笤帚百无聊赖地扫着片叶不沾的石板路。
可虽然门前干干净净,规矩就是规矩,他们还要在这儿继续待上半个时辰,才能去吃晚饭。
只是扫着扫着,其中一人忽然拍了拍自己同门的肩膀,示意他朝身后的木屋看去。
另一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
只见那半掩的窗户后,一白衣公子正立书桌前,笔走龙蛇。
他模样普通,甚至有些平庸。
可只要看过他一眼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那张脸。
有一种气质,远非“长相”二字可草草涵盖的。
“司寇少爷,可真是天生贵相啊。”一弟子忍不住感慨。
“用你说,人家是谁,司寇,司寇,就这个姓,懂了吗。”另一人撇撇嘴,“有空感慨,不如多练几遍定气书,没准儿过几天门内比试,听枫师姐还能多看你几眼。”
“放心,看狗都不会看你们一眼。”冷硬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那出声弟子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发怒。
可等他回头看清来人是谁,满腔怒火却好似被一桶水浇灭,再也没了半点脾气。
“明少爷……”
“别扫了,滚蛋。我找涿哥有话说。”明泊一摆手,不再跟两人废话,大跨步走向那间草屋。
两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到底是该接着扫地,还是如明少爷所言,麻溜滚开。
好像滚开……也不错。
草屋中,司寇涿听到门外声响,将手中毛笔搁置笔架之上。
“涿哥,你得再帮我一把。”
明泊推门大步走近,也不含糊,开门见山。
“什么事?”司寇涿转身,面带微笑。
“你就别装糊涂了。”明泊皱眉,“听枫,我要她定下婚约。”
“何必急此一时?”
“苏星瀚那混小子,总是来搅局,现在又多了个叫云旗的,夜长梦多。”明泊眼神冰冷,“听枫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云旗?”司寇涿眼神微闪,“是之前推动天磨的那个师弟?”
“就是他。该说不说,那小子确实生了幅好皮囊。妈的,得找机会往那小白脸脸上划几刀。”
明泊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眯眼,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而且那家伙,似乎跟百里牧歌有些交情……看起来,交情还不浅。”
“是吗。”
司寇涿点了点头,表情并未有丝毫波动,依旧笑如春风。
“怎么说,涿哥。”明泊在司寇涿面前,少了几分平日的阴冷,反倒显得急躁了不少。
司寇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面向书桌,低头不语。
明泊环抱双手,等得几乎要不耐烦的时候。
“既然你说了,我总归是要帮一帮的。”
明泊心中一喜,正要道谢,视线余光,却瞟见了书桌上摆着的那幅画。
米白宣纸,墨汁未干。
一少女面庞跃然纸上,青丝高束,眉眼生动,明艳好比三月春水,星海流光。
只是这张脸,明泊却是熟悉的很。
不是百里牧歌,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