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你不让我出声,怎么自己还打喷嚏?”
百里牧歌忍不住皱眉,瞥了一眼云旗。
“不好意思。”云旗揉了揉鼻子,“怎么总感觉有人咒我。你也听到了?”
“嗯。”
百里牧歌点头,表情认真了几分:“哭声。”
他们现在,站在断桥之下的一根石柱上。
自深谷烟岚之中,飘来微不可闻的啜泣之声。
四周本就漆黑一片,烟雾又浓了几分,这萦绕不散的微弱哭声,直教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对劲。”
云旗竖起耳朵,眯着眼睛,仔细向身前浓雾看去。
“百里姑娘,我虽然眼睛还不错,不过还是跟你确认一下。”他抬手遮在眼眶上,“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百里牧歌一愣,接着顺着云旗视线看去。
浓厚云烟之中,一团暗红色光芒,仿佛心跳般反复闪动。
不仅如此,那团红光的范围,正在一点一点扩散。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小心了。”
云旗下意识地跨步,挡在百里牧歌身前,脸上轻松神色不见。
这里是天剑阁,断桥下。
若真如明泊所说,那些历代的大凶之器,全都投放于此,碰见什么怪事都不足为奇。
“云旗。”
“别出声。”
“你看。”
“啧,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啪。”百里牧歌一巴掌拍在云旗后背。
云旗吃痛,立刻转过身来,正要发作。
只是他顺着百里牧歌所指方向看去,也是愣住了。
那团红光,不只在他身前有。
他们身后,右手边,各有一团大小不一的红光,有节奏的律动闪烁着,将两人包围其间。
云旗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天海峰底下,那头巨牛的眼睛。
这些红光,该不会又是什么怪物的眼珠子吧?
就在云旗脑海中思索的时候,深谷之中,再次响起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啜泣声,只是这一次要清晰了更多。
两人四周烟雾开始扭曲翻滚,仿佛被阳光照射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于是云旗终于看清了闪烁的红光,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那是三柄悬浮空中的剑。
一柄通体漆黑如墨,剑身笔直狭长;一柄剑刃如蛇身般弯曲,其上布满斑斓花纹;一柄双刃生倒勾,好似荆棘一般。
那三柄剑,正在缓慢地向两人脚下石柱飘来。
剑身越来越近,萦绕云旗耳旁的啜泣声也越来越清晰可闻。
“不对劲,小心些。”
云旗右手捏住左手食指铜戒,表情郑重了几分。
这里是大凶之器的坟冢,他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噌。”
剑出鞘,一声蜂鸣。
云旗侧过脸,有些讶异地看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百里牧歌。
“半年时间,有长进的也不止你一个人。”
她举剑齐眉,光洁剑身映着那双星辰似的眸子,眼神中没有半分动摇。
云旗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瞳,竟然是少见的绯色。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他笑了笑,并未制止。
似乎是感应到了两人的气息。
那三柄悬空的剑,忽然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深谷之中萦绕的啜泣声中,夹杂着不知是哀嚎还是怒吼的渗人声音,阴冷的风带起少女发丝乱舞着。
一股难以言表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挤来,只让人呼吸都变得不畅。
短暂的沉寂。
“小心。”
云旗瞳孔骤缩,毫不犹豫褪下铜戒,举手挡在身前。
话音落。
三柄长剑,齐齐横过剑身,剑尖不偏不倚,正对石柱之上云旗。
下一刻,破空声骤起。
三道寒光直指云旗而来。
云旗深吸一口气,周身气力涌动。
不过眨眼之间,那三柄诡谲的利剑已至两人身前。
“轰。”
一声震响,云旗猛踩脚下石柱。
足有半尺厚的石块应声弹起,仿佛突兀拔地而起的墙壁,正正好好挡在他和百里牧歌面前。
“咔擦。”
三柄长剑仿佛热刀切牛油般,轻而易举地刺穿了石块。
但剑身的速度,也滞缓了不少。
云旗眼疾手快,一手撑住面前石块,屈膝奋力跃起,向前一个空翻,抬手握向那柄黑剑的剑柄。
只是他的指尖将要触到剑柄的那一刻,一股冰冷杀意忽地沿着脊骨窜起。
“不好。”
云旗在空中,侧过脸来。
锋利的剑尖,在他瞳孔之中一点一点放大。
其余两柄剑,离他额头只剩半寸之遥。
电光火石间。
“当!”
一声清脆鸣响。
云旗翻身落地,面前黑剑忽地飞向空中。
那两柄刺向他额头的弯剑和勾刺剑,却并未沾到云旗分毫。
在他身前,少女青丝飞舞,衣袂飘飘。
她手中那柄长剑,寒光凛凛。
云旗嘴巴微张,竟一时间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快。
太快了。
他知道百里牧歌是宗主相中的弟子,也知道她天资必定过人。
可短短半年时间,这姑娘竟然从那个在凌河游船上手足无措的大小姐,成长到如此程度。
这真的只是……凤初境吗?
“小心!”
一声惊呼,云旗回过神来。
只见那三柄长剑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次对准云旗,直刺而落。
“剑!”云旗大喊一声。
百里牧歌一愣,接着毫不犹豫将手中长剑抛向云旗。
云旗飞身而起,在空中握住剑柄,浑身气力如大江般奔涌流淌。
“短是短了些,凑合着用吧。”
他仰面看向飞来的三柄长剑,金色眸子之中有光闪烁。
再看他手中剑身,苍白余火熊熊燃起。
“一枪白虹时切玉。”
一声断喝。
一道长虹好似九天蛟龙,腾空而起。
那三柄长剑撞上这道白虹,顿时停滞在半空之中,仿佛撞上一堵厚墙。
云旗眼神一凛,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百里牧歌那柄青剑,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细密的裂痕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原本停滞半空的三柄长剑,再次向石柱挪动了半寸。
呼吸之间。
云旗手中青剑,寸寸崩裂,转眼被余火焚烧作点点铁水,四散开来。
三柄长剑,破空而来,速度快到看不清残影。
“糟了……”云旗瞪大眼睛,心道不妙。
下一秒,长剑已至身前。
云旗猛地蹬地发力,向一旁侧移。
但已经太晚了。
“噗。”
一声闷响,黑剑刺穿云旗肩膀,好似一枚钢钉一般,将他死死钉在石柱之上。
被他将将躲开的其余两柄长剑在空中转了个圈,停顿片刻,接着不偏不倚,刺向云旗额头。
云旗咬牙,却发现身体竟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他周身气力,似乎都被那柄黑剑吸去了。
不好。
大事不好。
云旗抬头,看着那两柄越来越近的邪剑,右手终是握住中指上,那第二枚铜戒。
摘下两枚铜戒,会发生什么,云旗也不清楚。
但现在已经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了。
就在他将要褪下铜戒的刹那。
一道倩影,不偏不倚,挡在了云旗身前。
百里……牧歌?
“躲开!”云旗反应了过来,焦急大喊,“你挡不住!”
可百里牧歌依旧站在他面前,头也不回。
云旗一咬牙,第二枚铜戒已经褪下半寸。
但剑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不过是须臾之间,邪剑已至少女身前。
狂风带起她的裙角,翻飞如蝴蝶振翅,她的背影窈窕,却坚决得像是那座直入云霄的天海峰。
“百里牧歌!”